兩位老師傅都是實誠人,得了真傳,感激之情溢于表,對著林墨連連道謝。林墨連忙擺手:“兩位師傅重了,我也只是總結了一些前人的經驗。關鍵在于多試,找到每種材料最適合的‘度’。而且這種程度的做舊只能瞞過平常人的眼睛,眼神再厲害點用點心都能分辨出來,不過對于我們的模型應該也夠了”
另一邊,陳敏則恭敬地站在梁先生身旁,趁此機會提出了心中積攢的許多問題。
“梁先生,我一直很好奇,古建筑中的空間布局,比如亭臺樓閣的錯落與開合,對古代家具的形制與擺放產生了怎樣的影響?”
梁先生對這位好學的年輕后輩頗有好感,捻須微笑,耐心解答:“問得好。建筑是宏觀的‘器’,家具是微觀的‘用’,二者本為一體。”
“譬如明代廳堂,空間高敞,梁架疏朗,其內的家具如翹頭案、扶手椅,也相應顯得挺拔、空靈,線條舒展,與建筑氣勢相呼應。”
“而清代某些內檐裝修繁密的居室,家具則趨于精巧、厚重,裝飾增多,以適應更為私密和裝飾化的空間氛圍。理解古建,有助于你把握不同時期家具的‘氣場’與‘尺度’。”
他又指著模型上的斗拱和窗欞:“再看這些建筑構件本身的形態、紋樣,更是家具裝飾的直接靈感來源。家具上的牙子、券口、絳環板,其紋飾與造型法則,與建筑中的雀替、掛落、隔扇心一脈相承。所謂‘土木之工,不可擅動’,其‘法式’與‘意蘊’,是共通的。”
陳敏聽得如癡如醉,梁先生的話仿佛為她打開了一扇通往更深層設計哲學的大門,讓她對“新中式”的理解不再局限于形式的拼貼,而是開始觸及空間、器物與人之間那根無形的文化紐帶。
她不時提出自己的理解和新問題,梁先生都一一給予精辟的指點。
藏書閣內,一邊是林墨與老師傅們圍繞“做舊”技藝的實操傳授;另一邊是梁先生與陳敏關于古建與家具淵源的深入探討。陽光靜靜移動,塵埃在光柱中舞蹈,時間在這一刻變得緩慢而醇厚。
當林墨協助兩位師傅初步掌握了做舊的要領,陳敏也心滿意足地結束了請教時,夕陽已將天邊染紅。告別了梁先生和兩位依舊興奮討論著新技法的老師傅,林墨和陳敏推著自行車,漫步在灑滿金色余暉的校園小徑上。
“今天真是收獲太大了。”陳敏深吸一口帶著涼意的清新空氣,臉上洋溢著汲取知識后的滿足紅暈。
“梁先生的見解讓我茅塞頓開,感覺以前很多模糊的想法都清晰了。還有你,”她側頭看向林墨,眼中閃著光,“看你教兩位師傅做舊,感覺你不僅懂設計,懂結構,連做舊的手法都懂。”
林墨看著遠處被的教學樓飛檐,語氣平和:“萬物皆有理,做舊也不過是理解并順應材料在時間中的變化之理。能幫上梁先生和兩位師傅的忙,我也很高興。”
陳敏看著他沉靜的側臉,聽著他淡然卻蘊含智慧的話語,心中一份悸動再次悄然涌現。
冬日的寒風掠過四九城家具總廠一分廠高聳的煙囪。歷時兩個月的磨合與優化,新生產線的運行狀況終于出來了。
當周明軒總工將那份墨跡未干的統計報表放在王廠長辦公桌上時,連一向沉穩的王廠長也忍不住拍了下桌子,臉上涌現喜悅。
“好!太好了!”王廠長的手指劃過報表上那些對比鮮明的數據,“生產效率提升百分之九十!產品一次驗收合格率穩定在百分之九十五點三!綜合生產成本下降百分之十八!老周,你們辛苦了!這證明我們聯合體的路子走對了!現代化、集約化的方向是對的!”
這份成績單迅速傳遍了輕工部。部里領導高度重視,在專項會議上明確指出,四九城家具總廠的成功經驗具有示范意義,要求二分廠建設務必加快步伐,盡快形成新的出口增長極。
有了部里的明確支持和一分廠實實在在的效益背書,二分廠的建設仿佛被注入了一劑強心針。原本還有些滯澀的物資調配渠道瞬間暢通無阻,各種建設材料、關鍵設備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抵工地。
施工隊伍也士氣大振,日夜輪班,工地上燈火通明,打樁聲、混凝土攪拌聲、金屬構件安裝聲交織成一曲激昂的建設交響樂,進度一日千里。
為了進一步激發全廠職工的積極性和歸屬感,總廠領導班子經過研究,決定大幅提高職工福利。
不僅年終獎金有了顯著提升,還增設了多項生產競賽獎勵,改善了食堂伙食。工人們干勁十足,臉上都帶著對未來的憧憬和作為總廠一員的自豪。
這股春風也吹到了一年一度的工級考核上。四九城家具總廠作為行業的標桿和部里的重點企業,其職工報名參加工級考核,資格審查自然是一路綠燈,給予了極大的支持。廠里的布告欄前,圍滿了查看報名通知和討論考核事宜的工人。
林墨因為不久前才剛剛通過了七級木工的考核,今年便沒有再報名。他的精力更多地投入在二分廠建設的掃尾和技術難點攻堅上,以及利用業余時間,系統梳理自己融合各派所學的心得,為未來可能開展的培訓班默默準備著。
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