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用他們李家顏面掃地換來的,在陳義口中“平了”的賬。
“那……那接下來……”李澤楷的聲音干澀。
“填土。”
陳義吐出兩個字,簡意賅。
“你們李家的祖墳,你們自己填。”
“日落之前,必須填滿。”
“用手,用鏟,別讓機器碰這塊地。”
說完,他不再看李澤楷,轉身走向自己的兄弟。
“走了,收工。”
“好嘞!”
胖三一咕嚕爬起來,身上的酸痛都好了大半,他跑到陳義身邊,眉飛色舞。
“義哥,你剛才那話說得太他娘的提氣了!比給我兩個億還爽!不過……有錢更爽!”
大牛、猴子幾人也互相攙扶著站起。
他們走到陳義身后,什么也沒說,但那挺得筆直的腰桿,已經說明了一切。
八個人,來時一身煞氣,走時一身疲憊。
卻多了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坦蕩。
走到山路口,陳義卻突然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只是聲音不大不小地,朝著身后說了一句。
“李澤楷。”
李澤楷渾身一顫,連忙應道:“陳師傅,您還有什么吩咐?”
“你爹是個聰明人,也是個狠人。”
“他用自己當鎖,鎖住了棺材里的東西。”
陳義的聲音飄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但這把鎖,會銹。”
“從今往后,每年的今天,這個時辰。”
“你們李家所有男丁,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回到這里來。”
“不用帶祭品,也不用燒紙。”
陳義的聲音頓了頓。
后面的話,輕得只有風能聽見,卻又無比清晰地鉆進每個李家人的耳朵里。
“跪下。”
“磕頭。”
“磕到日落。”
“你們的恐懼,是它的安眠曲。”
“什么時候,你們不怕了,什么時候,這曲子就停了。”
“到那時,這把鎖,也就開了。”
說完,他再不停留,帶著兄弟們,頭也不回地走下山。
李澤楷僵在原地,如遭雷擊。
山頂的陽光明明那么暖和,他卻感覺一盆刺骨的冰水從頭頂澆下,寒氣從尾椎骨直沖天靈蓋。
他明白了。
他爹李萬川,留給他們的不只是千億家產。
還有一道永世不得解脫的枷鎖。
這潑天的富貴,從今天起,要用李家子孫世世代代的膝蓋和恐懼,來供養。
他轉頭,看向那些同樣面如死灰的族人,臉上露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
“都聽見了?”
“拿鏟子。”
“填土吧。”
……
下山的路上。
胖三勾著陳義的肩膀,興奮得滿臉放光。
“義哥!兩億啊!整整兩億!咱們發了!回去我就去市中心買個大平層,再買輛跑車,一天換一個開!”
“你那點出息。”猴子在旁邊笑罵,“有錢了就不能想點有追求的?”
“有啊!”胖三理直氣壯,“我還要請十八個保姆,一天給我按三次摩!”
眾人哄堂大笑,連一向沉默的大牛,嘴角都咧開了一絲弧度。
陳義也笑了笑,他拍開胖三的手,從兜里摸出煙盒,給每人發了一根。
煙霧繚繞中,他看著遠處城市的輪廓,眼神悠遠。
“錢,見者有份,八個人平分。”
“不行!”
胖三第一個反對。
“義哥,這活兒是你接的,局是你破的,命也是你從閻王爺手里搶回來的!你必須拿大頭!”
“對,義哥拿大頭!”兄弟們齊聲附和。
陳義搖搖頭,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
“我拿一份。”
他看著兄弟們,聲音不大,卻擲地有聲。
“剩下的,給爺爺修祠堂。”
“再把‘義字堂’的牌匾,重新鎏金。”
眾人安靜下來。
胖三撓了撓頭,嘿嘿一笑:“行,都聽義哥的。給祖師爺的牌匾鎏金,必須用最純的足金!”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