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清脆空靈的金鈴聲,如同九天之上垂落的玉珠,滾落在風雪肆虐的山坳里。那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瞬間蓋過了毒蜂的嗡鳴、風雪的嗚咽,甚至壓過了心口寒毒鼓動的滯澀悶響,直直撞入黃天越瀕臨崩潰的意識深處!
鈴聲入耳,他混亂的思緒仿佛被一股清泉洗滌,瀕死的恐懼和體內寒氣帶來的麻木絕望,竟奇異地被撫平了一絲。連那瘋狂撲來的毒蜂,猙獰的口器幾乎已觸及他裸露的頸側皮膚,在這鈴聲下,那致命的嗡鳴似乎都遲滯了一瞬!
就在這鈴聲回響、萬物仿佛凝滯的剎那——
那道自九天風雪夜幕中疾射而下的七彩流光,已至眼前!
光芒斂去,現出一道曼妙絕倫的身影。
她仿佛踏著鈴聲而來,足尖在虛空輕點,如同凌波仙子。一身繁復華美到極致的七彩霓裳羽衣,在風雪中流光溢彩,衣袂飄飄,如同燃燒的晚霞墜落凡塵。金線繡成的鸞鳳在裙擺間展翅欲飛,七彩的絲絳隨著她的動作輕盈舞動,每一根都系著一枚精巧無比、發出清越鈴聲的純金小鈴鐺。風雪吹拂,鈴聲如雨,匯成一片迷離夢幻的樂章。
她的臉上覆著一層薄如蟬翼、同樣流轉著七彩霞光的輕紗,只露出一雙顧盼生輝、仿佛蘊藏著漫天星辰的眸子。那眸子清澈見底,卻又深邃如同古潭,眼波流轉間,天然帶著一種顛倒眾生的媚意,但這媚意深處,卻沉淀著一種洞悉世情、俯瞰紅塵的淡漠與疏離。
七彩霓裳!金鈴漫舞!
是她!“花魁”杜鶯歌!
杜鶯歌身形懸停在半空,七彩羽衣在風雪中獵獵作響,金鈴聲聲,如同神女降臨。面對那數十只沖破歐陽曉曉“天羅”力場、已然撲到黃天越面前的毒蜂,她那雙璀璨星眸中不見絲毫波瀾。
只見她右手纖纖玉指,如同拈花般優雅抬起。指尖縈繞著一層若有若無的七彩霞光。她的動作看似緩慢,實則快到了極致,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玄奧莫測、美輪美奐的軌跡。
叮!叮!叮!叮!
隨著她指尖的每一次點出,空氣中便響起一連串細微卻清脆無比的、如同金玉交擊的銳鳴!
數點比米粒還要細小、幾乎肉眼難辨的七彩流光,從她指尖激射而出!那流光細如毫芒,速度快逾閃電,精準無比地刺入每一只毒蜂的頭部!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響。
被七彩毫芒刺中的毒蜂,那狂躁的嗡鳴瞬間停止。它們斑斕的身體在空中詭異地僵直了一瞬,隨即如同被抽去了所有生機,化作一粒粒微小的、閃爍著七彩光澤的冰晶,簌簌墜落,融入下方的積雪之中,消失不見。
霓裳羽衣針!拈花飛絮,奪魄銷魂!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數十只足以致命的毒蜂,在杜鶯歌輕描淡寫的指尖點動下,無聲無息地化為冰晶塵埃!
青竹叟那枯槁佝僂的身影,在杜鶯歌現身的瞬間,如同被毒蛇噬咬般猛地一僵!他那雙蒙著白翳的死人眼中,第一次爆發出強烈的驚駭和難以置信!連那根點向歐陽曉曉眉心的蛇頭紫藤杖,都硬生生頓在了半空!
“七……七彩霓裳……拈花飛絮?!”他喉嚨里發出嗬嗬的怪響,如同破舊的風箱被卡住,聲音里充滿了極度的恐懼,“杜……杜鶯歌?!你……你不在你的‘醉仙樓’享福……跑……跑這冰天雪地來……多管閑事?!”
杜鶯歌懸停于風雪之中,七彩羽衣流光溢彩,金鈴聲聲入耳。她那雙隔著薄紗依舊璀璨奪目的星眸,淡淡地掃了一眼下方驚駭欲絕的青竹叟,如同在看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她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目光緩緩轉向被歐陽曉曉緊緊護在懷中的黃天越。
她的視線在黃天越蒼白如紙、氣息奄奄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尤其是在他心口位置——那里,歐陽曉曉渡入的暖流與盤踞的寒毒正進行著無聲而激烈的拉鋸,一股異于尋常寒毒、帶著陰煞邪氣的冰冷波動隱隱透出,顯然是被青竹叟的毒氣所引動。
杜鶯歌那如古井深潭般的眸子里,似乎掠過一絲極其細微的漣漪,像是投入了一顆小小的石子。那漣漪轉瞬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青竹叟。”她的聲音響起,如同珠落玉盤,清脆悅耳,卻又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疏離與冷漠,仿佛九天之上的神只在宣判凡人的命運。“此人身上所染,乃玄陰鎖魂針引動心脈異化之本命寒毒,陰煞深植,非尋常藥石可解。更與你那身污濁的蠱毒蟲瘴格格不入,強取之,只會污了這難得的‘寒玉’胚子,暴殄天物。”
她的話語平靜無波,卻如同無形的重錘,狠狠砸在青竹叟心頭!她不僅一眼看穿了黃天越體內寒毒的根底,更點破了他覬覦黃天越這具被寒毒改造身體的險惡用心!尤其是那句“污了寒玉胚子”,更是帶著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嘲諷。
青竹叟枯槁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渾濁的白翳之中充滿了怨毒和極度的不甘。他死死盯著杜鶯歌,又怨毒地掃了一眼歐陽曉曉和黃天越,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響,如同毒蛇在嘶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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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得很!九尾狐!花魁!你們……你們給老朽等著!”他發出一聲嘶啞怨毒的詛咒,再不敢有絲毫停留!那根蛇頭紫藤杖猛地向地面一點!
“轟!”
一股濃稠腥臭、色彩斑斕的毒霧猛地從他身周炸開,瞬間彌漫開來,遮蔽了視線!毒霧之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小毒蟲的殘影瘋狂蠕動!
借著毒霧的掩護,青竹叟那佝僂的身影如同融入陰影的壁虎,以一種極其詭異的速度向后飛退,眨眼間便消失在茫茫風雪之中,只留下那怨毒的詛咒在風中飄散。
毒霧迅速被凜冽的寒風吹散,只留下一地色彩斑斕、冒著絲絲毒煙的蟲尸和幾滴腥臭的污血。
杜鶯歌懸在空中的身影緩緩飄落,七彩羽衣拂過雪地,未染纖塵。她足尖落地無聲,金鈴聲也隨之停歇。那雙隔著七彩薄紗的星眸,再次落在了歐陽曉曉和黃天越身上。
歐陽曉曉松開了緊箍著黃天越的手臂,將他輕輕推到一旁倚靠著一塊巖石。她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塵,臉上重新掛起那副慵懶隨意的笑容,眼波流轉間帶著一絲玩味,看向杜鶯歌:“喲,這不是我們醉仙樓的頭牌杜大家嗎?什么風把您這尊大神吹到這鳥不拉屎的雪窩子里來了?莫不是……也聞著味兒了?”
她的話語帶著慣常的戲謔,眼神卻銳利如針,緊緊鎖定著杜鶯歌。
杜鶯歌的目光平靜地迎上歐陽曉曉的審視,薄紗下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淡、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歐陽姐姐說笑了。”她的聲音依舊清冷悅耳,聽不出喜怒,“鶯歌不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恰巧路過此地,見這位小郎君體內寒氣異動,生機將絕,又被毒物所擾,不忍見一具難得的‘寒玉胚子’就此夭折,更不忍見姐姐為護他而沾染污穢罷了。”
“受人之托?”歐陽曉曉眉梢微挑,笑容更深,帶著一絲探究,“能請動杜大家親自出馬,這托付之人,面子可真不小。不知是哪位高人,如此關心我這撿來的‘活死人’?”
杜鶯歌微微側首,目光似乎穿透風雪,望向藥王谷的方向,聲音縹緲:“谷主心系天下奇癥,更不忍見璞玉蒙塵。此子身負玄陰鎖魂針之厄,心脈異-->>化寒毒,卻又意志堅韌,生機未絕,實乃……罕有之例。”她頓了頓,星眸轉回,落在因寒毒再次劇烈反噬而蜷縮顫抖、意識模糊的黃天越身上,“谷主有,此癥或可一觀。故遣鶯歌前來,請姐姐帶他入谷。”
谷主!藥王谷谷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