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你明白了?”孫有福聲音沉緩,“要錢鐸死的,不止咱們。他在京城,得罪的人太多了。朝中的大人們嫌他攪局,勛貴恨他斷財路,無不想要除了他。”
他身體前傾,燭光在他眼中跳躍:“咱們在良鄉把事情辦了,是替多少人除了心頭刺?朝廷會為了一個死人,大動干戈,深究到底?就算要查,那也是做給天下人看的表面文章。京里自然會有人打招呼,把事情壓下去,定個‘遇匪殉職’的結論,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陳三槐呼吸有些急促,他端起茶盞,也不管燙,猛灌了一口,似乎想壓住心頭的驚濤駭浪。
孫有福看著他,繼續加碼:“剛才那一萬兩銀子,七千兩拿去京城打點,剩下三千兩,你我分了。”
陳三槐喉結滾動:“三千兩?”
“不錯,三千兩。”孫有福微笑,“今日被錢鐸那廝搶了的那些,今個咱們的損失,不就回來了?”
這賬算得赤裸,卻極具誘惑。
陳三槐眼底最后那點猶豫,像冰遇見炭火,迅速消融,轉而燃起一種貪婪與狠厲交織的光。
“二爺,”他放下茶盞,聲音恢復了那股子江湖人的干脆,“您早說啊!有京城貴人兜底,咱們還怕個鳥!”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兇光畢露:“不就是個欽差嗎?砍了也就砍了!您說得對,這世道,哪天不死人?他錢鐸自己找死,怨不得別人!”
孫有福滿意地點點頭,重新提起銅壺續水:“既然陳老弟想通了,那咱們就商量商量,這活兒,怎么干得漂亮。”
“人手好說。”陳三槐此刻已是干勁十足,“我手底下有二十來個敢打敢拼的,都是跟了我多年的老兄弟,嘴嚴,手黑。您府上的莊客,挑三十個最好的,湊夠五十人。家伙事兒我那兒有現成的,鋼刀、弓箭,甚至還有兩把三眼銃,都是從潰兵手里收來的,壓箱底的寶貝。”
他盤算著:“五十個刀頭舔血的漢子,趁夜摸營,突然發難。那二十個錦衣衛再能打,雙拳難敵四手!咱們不糾纏,目標就一個——直奔錢鐸的住處,亂刀砍死,割了首級!放把火,制造混亂,趁亂撤走。事先找好退路,往西山里一鉆,扮作流竄的潰兵山匪,神仙也找不著!”
孫有福聽著,手指在桌上輕輕劃動,像是在推演:“時間呢?”
“宜早不宜遲。”陳三槐道,“錢鐸今天剛到,立足未穩。他以為嚇住了咱們,正在得意,防備最松。就明天!趁他還在城外軍營,我們明天請他進城,路上找機會將他辦了!”
“好!”孫有福盯著他,一字一頓,“要干凈,要利落。錢鐸必須死,但絕不能有任何活口落在朝廷手里。”
兩人又低聲商議了些細節,陳三槐這才告辭,身影悄無聲息地沒入孫府后門的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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