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
死一樣的沉默。
只有寒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過了許久,孫有福重重磕了個頭:“小人遵命。”
有了他帶頭,其他人也只能跟著磕頭:
“遵命”
“小人這就去準備”
錢鐸這才露出笑容:“好!燕北,帶人跟著諸位回去取糧取銀,今天我就要看到你們的誠意。”
“是!”
錦衣衛們立刻行動起來,幾人一組,跟著各自的“目標”往縣城里去了。
官道上,很快就只剩下錢鐸、耿如杞和幾名護衛。
耿如杞一直默默看著,此刻終于開口:“錢御史這般手段,是否太過激烈?這些鄉紳雖為富不仁,但在地方上頗有勢力,若是他們聯合起來”
他實在想不明白,錢鐸怎么敢的?
這些人里可有不少跟京城的達官顯貴有聯系的。
今天這事之后,怕是要不了兩天,彈劾錢鐸的奏疏就會跟雪花一樣飄入宮中。
到時候,錢鐸要怎么跟皇帝交代?
“激烈?激烈點好啊!”錢鐸滿不在意,真要是捅到皇帝那里去了,那豈不是好事?
到時,他早點下班,回家就是可樂炸雞。
那日子不比在這吹冷風舒服?
······
良鄉城西十五里,一片背風的山坳里,扎著幾十頂歪歪扭扭的軍帳。
炊煙稀稀拉拉,在臘月的寒風里剛一升起就被吹散了。
這里是山西巡撫標營的臨時駐地。
五百多號人,原本都是耿如杞從山西帶出來的精銳親兵,如今卻一個個裹著破舊的棉襖,縮在帳篷里或篝火旁,臉上是掩不住的菜色和怨氣。
“狗日的朝廷!”
一個滿臉絡腮胡的魁梧漢子猛地將手里半塊凍得梆硬的雜糧餅砸在地上,餅子滾了兩圈,沾滿了泥雪。
“耿軍門那樣的好官,說抓就抓了!糧呢?餉呢?他娘的連口熱湯都沒有!”
旁邊一個年輕些的士兵用木棍撥了撥面前那堆有氣無力的篝火,火星子噼啪兩下,又黯淡下去。
“王哥,少說兩句吧李游擊說了,再忍忍,朝廷的欽差快來了。”
“欽差?”被稱作王哥的漢子啐了一口,“來一個刮一層地皮的官老爺罷了!能指望他們?要我說,早該學張參將那幫人,搶他娘的一票,跑回山西去!總好過在這里凍餓等死!”
“王虎!胡說什么!”一聲低喝從帳篷后傳來。
一個穿著半舊鐵甲、約莫三十出頭的將領大步走來,面色沉郁,正是標營游擊李振聲。
他走到篝火旁,掃了一眼周圍或坐或臥的士兵,聲音沙啞:“朝廷自有法度,耿軍門的事或有冤情,但咱們是兵,吃的是皇糧,守的是王法!這等大逆不道的話,再讓我聽見,軍法處置!”
王虎梗著脖子,還想爭辯,卻被李振聲凌厲的眼神壓了回去,只能憤憤地扭過頭。
李振聲心里何嘗不憋屈?
耿如杞待他如子侄,一手提拔,如今落得這般下場。
朝廷的糧餉一拖再拖,營中存糧早已見底,昨日派人去附近村里“借”糧,差點跟村民沖突起來。
再這樣下去,別說軍紀,恐怕劫掠百姓的悲劇都要發生。
就在這時,營地外傳來馬蹄聲和吆喝。
一名哨兵連滾爬爬地跑-->>進來:“李游擊!營外來了一隊人馬,打著欽差大臣的旗號,還有還有耿軍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