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當卻仿佛沒聽見他們的勸扶,反而挺直了脊背,用盡全身力氣,帶著哭腔大聲喊道:
“李叔!簡嬸!求求你們幫幫我!救救我吧!我真的活不下去了!”聲音在寂靜的院子里回蕩,足以驚醒附近幾戶還在睡夢中的人家。
李成鋼心頭一沉,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他明白了!這小丫頭根本不是單純的絕望求助,她是在“逼宮”!利用群眾的目光和輿論的壓力,把他架在火上烤!
“小當!”李成鋼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前所未有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站起來!有事說事!新社會了,不興這一套!你再跪著,我馬上叫你父母來!”他必須立刻掐滅這個危險的苗頭。這不僅關乎他的面子,更關乎一個公安干部的形象尊嚴和原則!絕不能助長這種歪風邪氣,就是要表明自己的態度。
就在這時,旁邊幾戶鄰居家的門也開了,探頭探腦地張望。秦淮茹也慌慌張張地從中院跑了過來,看到女兒大清早穿著破衣服跪在李家門口,又羞又急,沖上來就要拉小當:“死丫頭!你瘋了!快跟我回家!”
小當卻像釘在了地上,用力甩開母親的手,對著李成鋼的方向,聲音更大,更凄厲,帶著一種豁出去的決絕:
“李叔!我哥要打死我!我在家里就是個‘賠錢貨’,連口飽飯都吃不上!我求您了,您是公安領導,您妹妹又在勞動局當干部,您幫幫我!給我找個活路吧!給我弄個臨時工名額讓我離開家吧!不然我……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您不管我,我就去您派出所門口跪著求!讓所有人都看看!”
這番話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后院。鄰居們的臉色都變了,竊竊私語起來。有的人對小當投以憐憫的目光,覺得她確實可憐;但也有精明的,像三大爺閻埠貴,已經皺起了眉頭,琢磨著這小妮子話里有話,這是要拿捏李成鋼啊?秦淮茹更是臊得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拉扯女兒的手也更用力了:“胡說八道什么!快跟我走!”
李成鋼氣得額頭青筋都在跳。小當最后那句“去派出所門口跪”,更是赤裸裸的威脅!她精準地踩在了李成鋼最在意的地方——作為一名公安干部,尤其還是副主任,如果真有個大姑娘跑到派出所門口跪地哭訴“被逼得要死”、而且指名道姓地求他做主而他不管不顧,那會造成多么惡劣的影響?他的威信何在?群眾會怎么議論?上級領導會怎么看?這簡直是要把他架在火上烤!
但李成鋼畢竟是經歷過風浪的。震驚和怒火之后,一股強烈的警惕和反感迅速涌了上來。他深吸一口悶熱的空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不能發怒,更不能妥協!一旦對這種“道德bang激a”開了口子,后患無窮!
他沒有再看跪在地上的小當,而是目光如電,銳利地掃向一臉驚慌失措的秦淮茹,聲音不高,卻字字千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秦淮茹!把你女兒帶回去!立刻!馬上!”
“還有你,賈當,”他的目光終于落回小當身上,那眼神復雜無比,有同情她遭遇的柔軟,但更多的是對她這種極端手段的嚴厲警告,“我昨天跟你說了,有事可以好好說,可以找你父母、找街道、甚至找我去調解!但用這種方式?跪地、撒潑、威脅?這是解決問題的路子嗎?你這是逼我,也是在害你自己!我李成鋼是人民警察,不是舊社會的官老爺,不吃這套!”
他頓了頓,語氣更加嚴厲,聲音穿透清晨的悶熱,清晰地傳到每一個豎起耳朵的鄰居耳中:
“臨時工的名額,是國家統一招工,有政策有程序!勞動局不是我李家開的!就算我妹妹在勞動局工作,她也得按規矩辦事!你想找工作,讓街道按政策給你登記,符合條件自然會安排!想靠這種歪門邪道?我明白告訴你,沒門!絕對不可能!”
這番話擲地有聲,既是說給小當聽,更是說給所有鄰居聽。他必須立刻、堅決地劃清界限,表明立場!
“現在,立刻跟你媽回去!好好想想我今天說的話!如果再讓我發現你用這種極端手段去派出所或者其他地方鬧,干擾正常辦公秩序,別怪我依法處理!”李成鋼的語氣冰冷如霜,釋放出明確的執法者信號。他知道,對小當這種被逼急了的半大孩子,光靠同情講道理不行,必須讓她明白行為的嚴重性和后果。
小當被李成鋼這斬釘截鐵、毫無回旋余地的話和那冰冷的眼神徹底震懾住了。她幻想中李成鋼的為難、妥協、被迫答應的場景一個都沒出現。她只感受到了強烈的威嚴、不容置疑的拒絕,以及一種冰冷的……失望?她精心策劃的“逼宮”大戲,剛開場就被李成鋼以最剛硬、最不留情面的姿態徹底碾碎!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被戳穿的羞恥感瞬間淹沒了她。
秦淮茹趁小當愣神的功夫,終于連拖帶拽地把失魂落魄、渾身發軟的女兒從地上拽了起來,半摟半抱地往中院拖,嘴里不停地賠著不是:“對不起成鋼兄弟,對不起簡寧,孩子不懂事,糊涂了,對不起……”
李家門口,只剩下臉色鐵青的李成鋼、滿臉擔憂的簡寧,以及神色各異的鄰居們。
李成鋼看著小當被拖走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他關上門,隔絕了外面探究的目光。簡寧握住他的手,手心一片汗濕。
“這小當……怎么變成這樣了?”簡寧的聲音帶著后怕和不解。
“是被逼的,也是被歪心思帶岔了路。”李成鋼的聲音低沉而沉重,帶著夏日的燥意,“她以為抓住了我的軟肋……她不懂,這種‘捷徑’,是毒藥。”他捏了捏眉心,“看來,賈家這火,沒壓下去,反而要燒得更旺了。這丫頭……后面還不知道會鬧出什么事來。”
簡寧擔憂地看向中院方向:“那……派出所那邊?”
“放心,”李成鋼眼神一厲,“我這就去所里。讓值班的同志都留意點。她要是真敢去所門口跪……那性質就變了!”他語氣冷峻,已然做好了應對最壞情況的準備。
.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