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副局長呷了一口滾燙的茶,咂咂嘴,然后瞥了一眼李成鋼整理好的那堆報紙-->>文件,哼了一聲:“要我說,現在這些科室的人也是沒眼力勁兒!這幾年進來了多少小年輕?手腳齊全的,自己下來取一下報紙文件能累著?非得讓你這么個老同志,一個一個給他們送上去?像什么話!”
李成鋼笑了笑,捧著暖手的茶杯:“閑著也是閑著,活動活動筋骨也挺好。他們年輕人嘛,現在手頭案子材料也多,忙的都是正經事。”
“正經事?屁!”賴副局長毫不客氣地嗤笑一聲,聲音壓低了些,但那股子火氣沒壓住:“忙個雞毛!成鋼,你是不知道,前段時間鍋爐房沒煤了,我去樓里找人簽字領煤,正好看見倆新分來的‘工農兵大學生’在憋一份案情簡報。好家伙,我站旁邊好奇瞅了兩眼……”他咂咂嘴,一臉痛心疾首,“那寫的叫個啥玩意兒?前不搭后語,邏輯混亂得跟漿糊似的就不說了,錯別字!好家伙,簡直就是一籮筐!‘偵查’寫成‘偵察’,‘兇器’寫成‘胸器’!這要是擱以前我在位的時候……”他猛地頓住,眼神黯淡了一下,隨即又亮起不甘的光,手指用力點著桌面,“這玩意兒敢呈上來?老子當場就給他撕了!把直屬領導叫過來罵他個狗血淋頭!基本功都不扎實,辦個屁的案子!”
李成鋼靜靜地聽著,臉上帶著理解的笑意。他知道這位老刑偵骨子里對專業的要求極高,這十年的憋屈,讓他看到這些亂象更加難受。他喝了口茶,溫道:“賴局,消消氣。這不是……特殊時期嘛,情況特殊。慢慢來吧,總得有個過程,習慣就好了。”這話既是安慰對方,也是安慰自己。
賴副局長重重嘆了口氣,端起茶缸又灌了一大口,仿佛要把那股郁悶一起咽下去。兩人默默喝著茶,不大的傳達室里只有報紙的油墨味、茶葉的苦澀味和開水散發的白汽。
就在這時,傳達室門口探進一顆年輕的腦袋,是個穿著警服的年輕人,頭發梳得油亮。他顯然剛參加工作不久,臉上還帶著點未經世事的傲氣。他一看屋里坐著的李成鋼和賴副局長,直接大咧咧地開口喊道:
“喂!老李!”他手指點了點李成鋼,“你送完文件回來,順道幫我把我桌上那封信給寄了,就桌上那封牛皮紙的,貼好郵票了!地址寫清楚了,可別寄丟了!”說完,眼光又瞟向賴副局長,語氣更加隨意,“哎,老賴頭!我說你這鍋爐燒得不行啊?我們科下午去打水,水都不燙了!多用點煤使勁燒燒,別摳摳搜搜的!我們要泡茶呢!”
李成鋼臉上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下,剛想開口應承下來再提醒對方注意點禮貌,旁邊的賴副局長“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他本就身材高大,此刻帶著鍋爐房的煙火氣和積壓的怒火,氣勢更是迫人。他兩步跨到門口,高大的身影幾乎把整個門框都堵住了,銅鈴般的眼睛瞪得溜圓,直直地盯著那個小年輕,聲音不高,卻像冰碴子一樣又冷又硬:
“小伙子!”賴副局長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石頭砸在地上,“看你長得也人五人六,斯斯文文的,你爹媽在家……就是這么教你跟人說話的?!”他特意在“爹媽”和“教”字上加重了語氣。
小年輕被這突如其來的質問和氣勢懾得一懵,臉瞬間漲紅了,梗著脖子不服氣地頂回來:“我……我怎么說話了?讓他們幫個忙怎么了?叫你老賴頭怎么了?你不就是個燒鍋爐的嗎?牛氣什么呀!”
“燒鍋爐的怎么了?”賴副局長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之怒,震得窗玻璃嗡嗡響,“燒鍋爐的也是你前輩!燒鍋爐的也比你懂得規矩!沒大沒小,目無尊長!你爹媽沒教,我替他們教教你什么叫尊重!”他作勢就要往前一步。
李成鋼眼疾手快,一步插到兩人中間,一只手輕輕攔在賴副局長胸前:“老賴老賴!算了算了!年輕人不懂事,別跟他一般見識!”他扭頭又對小年輕快速使了個眼色,“小王是吧?寄信是吧?行,我待會兒回來給你寄。水的事我跟老賴說,保證下午夠熱。你先忙你的去,啊?趕緊的!”他語氣溫和但帶著不容置疑的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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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輕看著賴副局長那要吃人的眼神和李成鋼息事寧人的態度,心里也有點怵,嘴里嘟囔了一句“臭燒鍋爐,牛氣啥。狠狠瞪了賴副局長一眼,轉身快步走了。
李成鋼這才松了口氣,扶著余怒未消的賴副局長坐回凳子,又給他續了點熱水:“賴局,消消火,跟個毛頭小子置什么氣。”
賴副局長胸膛起伏幾下,端起茶缸猛灌了幾口,這才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臉上的怒容漸漸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復雜的審視,他看著李成鋼,忽然咧開嘴笑了,只是那笑容里帶著濃濃的感慨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佩服:
“成鋼啊……”他用粗糙的大手拍了拍李成鋼的肩膀,“你小子……是真行!三十出頭的人,這性子……穩得跟口老鐘似的!擱我當年像你這個年紀,那兔崽子一句話,我這火爆脾氣早蹦起來給他按地上好好‘講道理’了!你這養氣的功夫……咋練的?”
李成鋼只是低頭笑了笑,拿起自己的杯子也喝了一口,那苦澀的茶水似乎有了點回甘的味道。他看著窗外分局大院開始陸續上班的人影,平靜地說:“嗨,都一個單位的同事,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能說到一塊去就多嘮兩句,實在不行……”他頓了頓,聲音更輕了些,“那就各走各的陽關道唄。計較那么多,累得慌。”
賴副局長定定地看著他平靜的側臉,又拍了拍他肩膀,這次力道輕了許多,帶著一種難以喻的沉重和認同。他看著桌上那摞厚厚的報紙文件,又看看角落里那個默默冒著熱氣的熱水壺,最終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低沉而清晰:
“嗯……說得好啊。三十多歲……能有這份見識,這份沉得住氣……不容易,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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