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解曠見父親還是這套說辭,情急之下,也顧不了那么多了,直接把家里的底給抖了出來:“爸!您別騙我了!大哥每個月交十五塊錢給您吧?二哥沒結婚前在文化館干臨時工,每個月也交給您五塊錢!就算他現在分出去過了,您不還每個月硬要他交三塊錢養老錢嗎?這么多年,您和我媽省吃儉用的,怎么會一點積蓄都沒有?您就是舍不得給我花這個錢!”
這話可戳到三大爺的肺管子了,他臉色一變,剛要發作,但看著小兒子通紅的眼圈和兒媳們復雜的眼神,又把火氣壓了下去。他長長地“哎……”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無比艱難的決定,用一種極其肉疼的語氣說道:
“罷了罷了!誰讓你是我兒子呢!明天……明天我豁出這張老臉,再去托人問問,看有沒有便宜點的臨時工名額。”
閻解曠一聽有門,臉上剛露出喜色,三大爺緊接著話鋒一轉,條件來了:
“但是!話得說在前頭!這錢,算我借給你的!你得給我寫個欠條,不多要,就寫四百塊!等你上了班,發了工資,每個月必須先還我十塊錢!這是本金!另外,你住在家里,吃在家里,每個月還得交五塊錢的住宿伙食費!咱們父子明算賬,這不過分吧?你看怎么樣?”
三大爺那句“四百塊的欠條”和“每月還十塊、交五塊伙食住宿費”的話,像淬了冰的鋼針,狠狠扎進閻解曠的耳朵里。他剛剛燃起的一點點微弱希望,還沒來得及暖熱乎,就被這盆透心涼的冰水徹底澆滅,連一絲青煙都沒剩下。
十八塊!臨時工那點微薄的工資,他早就打聽清楚了,撐死了就十八塊!十塊還債,五塊交家里……閻解曠腦子里飛快地撥著算盤珠子,冷汗“刷”地一下就冒出來了,順著額角往下淌。三塊!他拼死拼活干一個月,落到自己手里,竟然只剩三塊錢?!
“爸!”閻解曠的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得刺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怒和絕望,“您…您這不是要我命嗎?!”他猛地從板凳上站了起來,凳子腿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噪音。“十八塊錢!我還十塊債,再交五塊錢飯錢住宿費?!那我一個月就剩三塊錢?!夠干什么?!連抽煙都不夠!我還怎么活?!”
三大爺眼皮都沒抬,慢條斯理地夾了一筷子咸菜絲兒,就著窩頭咬了一口:“三塊錢咋了?廠子里學徒工頭三年每月才發十八塊生活補貼,除去吃飯住宿,有幾個能落下錢的?你這三塊錢,凈落自己口袋里,還不夠你美?你在鄉下,別說剩三塊,還得往里搭糧票呢!”他咽下嘴里的食物,語氣不容置疑,“就這價兒,這還是看你是我親兒子的份上!外頭想花四百塊買個臨時工?門都沒有!還得搭上人情呢!”
三大媽看著兒子慘白的臉,心里有些不落忍,小聲嘀咕道:“他爸,這…這也太…解曠往后連買盒煙、看場電影的錢都沒了…”
“煙?電影?”三大爺冷哼一聲,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擱,“命重要還是煙重要?有工作就甭想那山溝溝里的苦!至于錢緊巴點兒…哼,正好收收心!年紀輕輕學什么享受?艱苦樸素才是根本!”他轉向閻解曠,眼神銳利,“干不干?給句痛快話!明兒我可不一定拉得下老臉去求人!”
閻解曠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四百塊的巨債像座大山壓下來,每月只剩三塊錢的自由更是讓他窒息。他腦子里飛快地盤算:隔壁方大妮下鄉三年,家里寄去的糧票、咸菜、郵票錢零零總總加起來,怕也早不止這個數了,更別提她受的那些罪。大哥閻解成在工廠當學徒,頭三年也是緊巴巴,但好歹在城里,回家有口熱乎飯。三塊錢…三塊錢能干啥?連買雙像樣的襪子都夠嗆!可真要去了那人生地不熟、苦累交加的鄉下…
一想到方大妮哭訴的那些場景:寒冬臘月赤腳踩冰水挖河泥、餓得前胸貼后背還得強撐著干活、被村里無賴漢子騷擾嚇得不敢出門…閻解曠猛地打了個哆嗦。和那些看不見盡頭的苦日子相比,眼前這明碼標價的“剝削”,似乎成了一條帶著殘酷希望的出路。
他抬起頭,絕望又帶著一絲認命地看向三大爺,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磨過:“爸…我…我寫。”
三大爺緊繃的臉皮不易察覺地松弛了一絲,嘴角甚至扯出了一個極淡、帶著點算計得逞意味的弧度。“嗯,算你識相。”他起身,背著手往自己屋走,“明兒一早寫好欠條,摁上手印。我出去轉轉,摸摸門路。”走到門口,又回頭補充了一句,聲音不大卻字字敲在閻解曠心上,“記住,四百塊,一分不能少。每月十塊,雷打不動。住宿伙食費按月交清。你哥你嫂子都是見證。”
閻解曠頹然癱坐在凳子上,看著桌上清湯寡水的飯食,胃里一陣翻攪,卻沒了半分胃口。四百塊啊!那得是他不吃不喝干多久才能還清的窟窿?每月三塊的零花…他仿佛已經看到自己未來幾年,像個被抽干了魂兒的木偶,在工廠里機械地勞作,領了工資就得乖乖上交,兜里永遠空癟癟的,連在廠門口買根冰棍都得掂量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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