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沉重的鐐銬鎖住了沈青瀾的手腕,兩名面無表情的健壯宮女一左一右挾持著她,幾乎是腳不沾地地將她拖出了西苑佛堂。陳嬤嬤站在佛堂門口,蒼老的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只是在她被拖過身側時,幾不可聞地念了句佛號。
沈青瀾沒有掙扎,也沒有喊冤。她知道,在對方精心布置的局面前,任何徒勞的辯解和反抗都只會讓自己顯得更加狼狽和弱勢。她只是盡力維持著身體的平衡,目光快速掃過周圍――來的不僅是內侍監和宮女,還有一隊隸屬于宮廷戍衛、直接聽命于皇帝親信統領的禁軍。如此陣仗,絕非僅僅一個李才人中毒所能調動,這背后,定然有更高層面的授意或默許,是針對她,更是針對她背后可能牽連的勢力――蕭景玄。
她被直接押送往宮中專門用以關押、審訊犯事宮人的地方――掖庭獄。
掖庭獄位于宮城西北角,陰暗潮濕,空氣中常年彌漫著一股霉味與隱約的血腥氣混合的怪味。她被粗暴地推進一間狹窄的囚室,鐵門在身后“哐當”一聲合攏,落鎖的聲音在幽深的甬道里回蕩,令人心悸。
囚室內只有一張鋪著霉爛稻草的石板床,一個散發著惡臭的便桶,四壁是冰冷的石墻,高處有一個巴掌大的通風口,透進一絲微弱的天光。
鐐銬未被除去,冰冷的鐵環磨蹭著細嫩的皮膚,很快便出現了紅痕。沈青瀾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緩緩滑坐在地。她沒有哭,也沒有絕望地呼喊,只是靜靜地坐著,調整著因為方才的拖拽而紊亂的呼吸。
腦海中飛速復盤著整件事。李才人……醉芙蓉花粉……時機如此湊巧,在她剛剛協助婉逃離、淑妃那邊瘋狂搜捕內鬼的時候發生。這絕非偶然。是淑妃發現了吳嬤嬤與佛堂的聯系,進而懷疑到她身上,索性一不做二不休,設下毒計要將她這個潛在的知情者和威脅徹底鏟除?還是這其中,也有齊王或其他勢力的推波助瀾,想借此打擊可能站在蕭景玄一邊的她,從而削弱蕭景玄?
無論哪種,她現在的處境都極其危險。對方既然敢用下毒謀害宮妃這樣的重罪構陷她,必然準備了看似確鑿的“證據”。她在宮內無依無靠,唯一的指望,便是宮外的蕭景玄。
他能及時得到消息嗎?他能在這森嚴宮禁之中,找到營救她的方法嗎?即便他能,又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各種念頭紛至沓來,但最終都化作她眼底一抹愈加深沉的堅定。她不能將全部希望寄托于他人。即便身在囹圄,她也必須想辦法自救,至少,要為自己爭取時間,也要想辦法將獄中的情況傳遞出去。
她開始仔細觀察這間囚室。墻壁堅固,鐵門厚重,通風口狹小……看似毫無破綻。但她注意到,送飯的是一個面容麻木、眼神渾濁的老宦官,每隔幾個時辰會從門下方一個僅容碗碟通過的小洞口遞進來一碗餿掉的粥或一個硬邦邦的饅頭。
或許,這是一個突破口。
她不動聲色,每次老宦官送飯來時,她都低垂著頭,默默接過,不發一。她在等待,也在觀察。
第一天,沒有任何審訊,只有死寂般的等待。夜晚,囚室內寒氣刺骨,她蜷縮在石板上,靠著那點霉爛的稻草勉強御寒,根本無法入睡。耳邊是遠處不知哪個囚室傳來的隱約**和獄卒巡邏的沉重腳步聲。
第二天依舊如此。餿粥和硬饅頭準時送來,老宦官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木偶。沈青瀾的心漸漸下沉。對方將她關在這里不聞不問,是想用這種孤寂和恐懼消磨她的意志?還是在等待更好的時機,或者……宮外有了什么變故?
她必須主動做點什么。
第三天,當老宦官再次送來那碗散發著酸腐氣味的粥時,沈青瀾沒有像往常一樣立刻接過。她抬起臉,露出一絲虛弱而惶恐的表情,聲音微顫:“公公……求您行行好……這粥……實在無法下咽……奴婢、奴婢身上還有些微值錢之物,可否……換些干凈的吃食?”她說著,小心翼翼地從貼身衣物內摸索著――那里藏著蕭景玄之前給她的那顆紫檀佛珠,以及她一直隨身攜帶、磨尖了的那根銀簪。她當然不會交出佛珠,這只是試探。
那老宦官渾濁的眼睛似乎動了一下,瞥了她一眼,又迅速垂下,依舊沉默著,將粥碗往洞口又推了推,示意她拿走。
沈青瀾心中微沉,但不肯放棄。她繼續用帶著哭腔的聲音哀求:“公公……奴婢是冤枉的……那李才人的事,與奴婢無關啊……奴婢只是碰巧在場……求您發發慈悲,給口干凈的吃食吧……”她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著老宦官的反應。
當她提到“李才人”和“冤枉”時,老宦官遞碗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雖然極其細微,但還是被沈青瀾捕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