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疫點,籠罩在艾草與醋蒸的刺鼻氣味中。
太子車駕停下,馬天跟著太子下了馬車,是太子邀他來一起巡視的,看看其它疫點是不是有紕漏。
朱標踏過撒滿石灰的甬道,王望和王觀父子已率眾醫跪迎在青布圍幛前。
原來他們父子被發配到了這里。
“快起來。”太子抬手免禮,“王愛卿跟孤說說當前的情況。”
朱標朝著藥棚方向走,王氏父子跟在他身后。
王望邊走邊匯報:“當前大體是控制住了,只是缺少藥草……”
馬天沒有跟上去,站在那掃視周圍。
整個藥棚區呈“非”字形排列,王氏父子確實展現了專業素養。
隔離分區:草簾按癥狀輕重分紫、黃、白三色,重癥區甚至設有石灰畫出的三丈禁線。
流程管控:領藥者需經“凈手-更衣-熏艾”三步,井然有序。
物資管理:藥柜貼著“巳時領雄黃”“未時發避瘟散”的簽條,陶罐分類浸泡著使用過的銀針。
不過,還是有些需要改進的。
煎藥童仆用同一把木勺攪動所有藥罐,勺柄殘留的黑色藥垢形成菌斑。
所謂“凈手”不過是蘸些混著香灰的醋水,晾衣繩上飄蕩的“消毒”麻布泛著可疑的黃漬。
最深處草簾劇烈晃動,隱約傳來嘔吐聲,卻無人查看,那里本該是空置的觀察區。
“托殿下洪福,七日無新增。”王觀正向太子展示記錄冊。
馬天卻注意到冊子墨跡簇新,而釘孔的舊頁殘留著被撕去的毛邊。
藥童端來的“防鼠疫茶”飄著茯苓片,但碗底沉淀著未化開的雄黃粉末,過量服用會導致砷中毒。
馬天暗暗記下,并未立刻跟朱標說。
……
“先生!”一個聲音突然傳來。
蒸騰的藥霧中,一個青年急急跑過來,后面跟著兩個同伴。
馬天轉身,微驚:“齊德?”
這個曾在濟安堂抓藥的太學生已沖到跟前,粗布短打被汗浸得透濕,卻掩不住眼中的熱切:“先生!當真是你!”
“你怎么在這?”馬天問。
“我們太學生,都到各個疫點幫忙。”齊德回答。
馬天贊許的點頭,笑道:“那可要注意保護自己。”
齊德有些激動,指了指身后兩個同伴,介紹:“這是我的同窗好友黃子澄,鐵鉉,他們都很佩服先生呢。這邊的應對之策,都是按照先生防鼠疫要求來的。”
馬天看著兩個精神抖擻的青年,驚了。
他對明史了解不多,但也知道這兩個名字,他們可是后來靖難的重要人物。
黃子澄上前三步,以弟子禮長揖到地。
“學生按先生所著條例劃分病區,七日病死率已降三成。”他捧出隨身手札,密密麻麻全是馬天提出的消毒法改良記錄。
鐵鉉突然單膝跪地,這位未來的兵部尚書此刻像個虔誠的醫學生:“請先生救救東三棚的姑娘!她按《癥候錄》該用麻黃湯,可……我們不敢妄斷。”
“帶路。”馬天抓起急救箱。
三人立刻如奉綸音,鐵鉉在前揮開人群,黃子澄快速匯報病人體征,齊德已備好烈酒和干凈麻布。
穿過病棚時,馬天聽見太學生們低聲傳誦:“這就是獻策的馬先生。”
藥棚里,垂死的少女手腕系著紅繩。
這是按馬天提出的“危重標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