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強制鎮定下來,走向草棚下。
馬天和朱英正在救人,叔侄倆配合得極為嫻熟。
朱標張口要喊,最后只是咂了咂嘴。
馬天準備扎針,朱英正用酒水擦拭患兒額頭,那酒裝在扁鐵壺里,倒出來竟帶著薄荷味的白霧。
朱英的動作,令朱標猛地一頓。
少年左手托著患兒后頸的姿勢,與當年東宮乳母抱雄英的姿勢分毫不差,連拇指按在風池穴的力道都像是量過。
“腎上腺素0.3毫克。”馬天說著從急救箱暗格取出支琉璃小瓶,瓶中藥液澄澈如水。
朱英接過時指尖在瓶口輕旋,竟用指甲蓋挑開了封口的銀箔。
這熟稔讓朱標胸口發悶,他看見朱英抬頭時,眉宇間那顆痣,與雄英的一模一樣。
急救箱突然發出“滴滴”蜂鳴,馬天皺眉拍打匣側,像在馴服一匹烈馬。
朱標瞧見匣面那朱砂似的“+”字,忽明忽暗如同呼吸。
朱英卻見怪不怪,反手從藥碾旁取來塊磁石,往匣底某處一貼,那異響便戛然而止。
這默契讓太子攥緊了袖中的平安符。
雄英幼時替他研墨,也是這般未語先知。
患兒終于停止抽搐,馬天從急救箱取出聽診器貼在孩子胸口。
朱英湊過去看,發梢擦過郎中下巴,兩人同時笑出聲。
那笑聲里帶著的親昵,像極了當年雄英賴在自己背上討糖吃的模樣。
暮風卷著藥渣掠過蟒袍下擺,太子望著朱英為患兒掖被角的側影。
少年哼著應天小調,馬天收拾急救箱,順手往朱英嘴里塞了顆糖丸,少年鼓著腮幫子笑的眉眼彎彎。
這畫面刺痛了朱標,他想起自己最后一次喂雄英吃藥,那孩子苦得皺眉,卻還強笑著說“父親給的都甜”。
戴思恭的聲音傳來:“殿下,那小孩已經沒事了,多虧馬郎中有神藥。”
朱標怔怔看著朱英幫馬天系緊青布包袱,兩人手指在繩結處短暫相觸,自然得像經歷過千百回。
……
藥棚內的火把在晚風中搖曳。
朱標上前兩步,朝馬天鄭重拱手:“今日得見先生醫術,當真嘆為觀止。先生以奇術活人,實乃大明百姓之福。”
他的聲音溫和卻帶著不容忽視的鄭重,目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一旁的朱英。
馬天將急救箱合上,聞攤手一笑:“殿下過獎了,在下不過是個走方郎中,恰巧懂得些偏門法子罷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眼神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朱標。
這位在史書中早逝的太子,此刻就站在他面前,鮮活而真實。
馬天心中泛起一絲復雜的唏噓,他知道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男子,最終會走在朱元璋前面。
就是因為太子朱標英年早逝,大明才走向了另外一個方向。
朱標的目光終究落在了朱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