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最好不要回宮。”戴思恭認真道。
朱標望向宮城方向:“傳話給太子妃,孤不回宮了,這段時日,孤與諸位同吃同住。”
戴思恭欲又止,又不敢阻止。
朱標環視一圈問:“聽說那個馬郎中也在,在哪?”
戴思恭指了指另一邊的草棚:“在那邊,臣帶你過去。”
暮色中的藥棚搖曳著昏黃燈火,朱標隨戴思恭穿過彌漫著苦艾氣息的草簾。
遠處青衫郎中的背影正在伏案疾書。
“馬老弟,還不快來拜見太子殿下。”戴思恭喊一聲。
那青年起身抬頭,朱標眼中閃過訝異,這傳說中的郎中竟然如此年輕。
馬天作勢欲拜的瞬間,太子已搶步上前托住他手腕。
“先生免禮。”朱標聲音溫和,“孤聽聞先生以三黃湯救回垂危婦孺時,還當是位皓首老者,不想竟是芝蘭玉樹般的年輕英才。”
草棚外傳來壓抑的咳嗽聲,朱標順勢拿起案上藥方細看。
柴胡、黃芩的配伍旁批著蠅頭小楷:“妙哉!這味引藥太醫院那幫老頑固斷不敢寫。先生用石膏的膽識,倒讓孤想起當年張仲景破格用附子。”
馬天垂眸淺笑:“太子過譽了。”
朱標解下腰間鎏金小印放在案頭:“明日開倉取藥,用此印可省層層通報。先生這般國手,埋沒民間實在可惜。”
馬天不客氣的拿起來。
……
這時,朱英掀開草簾,發梢還沾著煎藥濺出的水珠:“馬叔!東三床小兒驚風抽搐!”
馬天聞擲筆,青衫下擺掃翻硯臺也渾然不覺,與戴思恭疾奔而去。
可朱標卻像被釘在原地。
方才那小少年,那模樣,竟與病逝的朱雄英分毫不差。
太子袖中的手痙攣般抓住心口衣料,那里還藏著長子彌留時攥皺的平安符。
“是……是雄英?”破碎的氣音從喉間擠出。
恍惚間他看見朱英奔跑時揚起的衣角,與記憶中兒子在春獵場上策馬的背影一模一樣。
侍衛發現太子面色慘白欲攙扶,卻被猛然揮開。
朱標踉蹌追出兩步,被地上藥碾絆倒。
掌心按在碎藥渣上,就像雄英臨終時滾燙的額頭觸感。
戴思恭回頭驚呼“殿下”,卻見當朝儲君正用染血的手抓住草簾,目光死死鎖住朱英忙碌的背影,似乎要將那身影烙進瞳孔。
戴思恭這才反應過來。
他知道太子殿下為何突然失態,連忙上去扶起朱標,低聲道:“殿下,他不是皇長孫,他叫朱英,是馬天的侄子。”
朱標雙手抱著腦袋,大口大口的喘氣。
他極力讓自己鎮定下來。
長子已經病逝了,葬在了鐘山,人不可能死而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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