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聶廠長!這事兒不能這么算了!”趙山河嗓門震得窗戶玻璃嗡嗡響。
“林墨是什么樣,咱們廠里誰不清楚?為廠里立了多少功?就因為些不著調的閑話,就把他副廠長給擼了?我們幾個老家伙不服!我們正要聯合廠里一些老師傅,寫聯名信,去工會、去上級部門說道說道!非得討個說法不可!”
他身后的老師傅們也紛紛附和,情緒激動。
林墨見狀,趕緊站起身,快步走到趙山河面前,攔住他:“師父!師父您別激動!聽我說!”
趙山河瞪著牛眼:“說什么?你小子受了委屈還不讓師父給你出頭?”
“師父,不是委屈。”林墨握住趙山河粗糙的大手,語氣懇切而堅定,“是我自己的選擇。我真的想考八級工。但如果我還是干部,就沒法考。”
“這次職務調整,正好給了我這個機會。您和老師傅們的心意我領了,但千萬別去陳情。那樣一來,事情鬧大,我的干部身份萬一恢復,這八級工……可就真考不了了。”
趙山河愣住了,他身后的老師傅們也面面相覷。老爺子仔細看著徒弟的眼睛,那里面沒有半點勉強和偽飾,只有一片坦蕩和執著。
半晌,趙山河重重地嘆了口氣,用力反握住林墨的手,拍了拍,臉上的怒容漸漸被一種混合著感慨、心疼和驕傲的復雜神色取代。
“你小子……你小子啊!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八級工……好!有志氣!比當那個勞什子副廠長強!行,師父明白了,不給你添亂!好好準備,給師父考個八級工回來!讓那些瞎了眼的人瞧瞧,什么叫真本事!”
一場可能的風波,就這樣被林墨輕描淡寫地化解于無形。王廠長和聶副廠長看著這一幕,心中最后那點擔憂也放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林墨更深一層的認識和贊賞。這個年輕人,不僅有才華,有心胸,更有遠超同齡人的清醒和定力。
離開廠長辦公室,林墨走在廠區大道上。。他能感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有關切,有好奇,有探究,也有少數幾道,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落井下石的快意——來自那些曾經因他晉升而嫉妒、或因他嚴格執行制度而懷恨在心的人。
林墨腳步未停,面色如常,只是那雙沉靜的眼眸深處,將那些或明或暗的惡意,一一清晰地映照、銘記。
這不僅僅是一次職務變動。對他來說,這更像是一次提前的“壓力測試”,一次對人心的觀察。那些此刻迫不及待跳出來的面孔,那些微妙轉變的態度,都在他眼中一一呈現。
起風的征兆,已隱約可聞。而這次小小的風波,不過是狂風驟雨降臨前,一次微不足道的預演。他需要看清,需要記住,也需要在這預演中,哪些人是可以親近的,哪些人是需要敵方的。
八級工,不僅僅是技藝的巔峰,也是他在即將到來的時代洪流中,能夠倚仗的一座更堅固的堡壘。他抬起頭,望向廠區高聳的煙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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