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序入冬,寒風料峭,距離林墨從檔案室學習工程管理開始,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水木大學內的科研熱情卻并未減退。
保密項目在經歷了前期的理論攻堅與關鍵驗證后,重心已逐漸轉移。這個階段需要林墨參與的工作逐漸變少,難度卻在慢慢上升。對林墨而,他在項目中的角色也隨之更加清晰和純粹——高精度、特殊要求的木質模具與工裝夾具的制作師。
錢研究員再次找到他時,帶來的圖紙要求愈發苛刻。有時是需要模擬極端環境下材料變形行為的微型承壓腔體模具,內部流道光潔度要求近乎鏡面;
有時是用于測試新型傳感器性能的異形安裝基座,公差帶控制在微米級,且對不同木材的諧振頻率都有隱性要求。
然而,這些在常人看來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對于剛剛在木工技藝上突破瓶頸、對手指力道和精度控制邁入全新領域的林墨而,雖具挑戰,卻已非不可逾越的天塹。
他的工作臺前,燈光下,刻刀、刨刃、特制砂紙依次排開。面對一塊質地堅硬的紫檀或黃楊木料,他手指拂過木紋,便能感知到材料內部的應力走向與潛在變形趨勢。下刀時,手腕穩如磐石,力道吞吐精微,仿佛不是在切削,而是在引導木材本身呈現出最理想的形態。
上肢九式與指掌九式的深層運用,讓他對肌肉纖維的震顫控制達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處理那些復雜曲面時,他甚至不再完全依賴測量工具反復校驗,指尖拂過,便能感知到0.1毫米級別的細微凹凸,手下隨之進行近乎本能的精妙調整。
制作出的模具,不僅完美符合圖紙標注的冰冷數據,甚至常常在錢研究員進行上機測試時,展現出超越預期的穩定性和一致性。
“林墨同志的手,簡直是精密的化身。”一位機械系的副教授在驗收一套用于流體實驗的復合曲面模具后,忍不住對錢研究員感嘆。
“很多金屬加工都難以保證的形位公差和動態平衡,他用木頭做出來了!這已經不是手藝,而是藝術,是人與材料共鳴的境界。”
當第一場細雪悄然覆蓋水木園的屋頂時,林墨在基建處檔案室的“深造”的申請時間漸漸到了。
近三個月的潛心研讀,數十斤重的檔案資料,從泛黃的立項報告到墨跡清晰的竣工圖,他如同一個耐心的考古學家,將一座座建筑從藍圖到實體的“生命歷程”徹底梳理了一遍。
不僅僅是汽車工程實驗樓,他還涉獵了圖書館配樓、新建的學生食堂等多個不同類型的項目檔案。
這個過程,不是簡單的知識堆積。他像是在腦海中構建一個龐大的、多維的數據庫。
立項決策的經濟社會背景、設計階段的多方案比選與權衡、施工過程中的技術難題與應急處理、成本控制的精細核算、各專業工種的協作與沖突……所有這些曾經孤立或模糊的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