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是這個四合院有史以來最安靜、最冷清的一個除夕夜。往年的這個時候,院里早就該是孩子們追逐嬉鬧、鞭炮聲零星作響、各家廚房飄出誘人燉肉香的景象。但今年,饑餓像一張無形的網,罩住了大多數的歡聲笑語。
家家戶戶的煙囪冒出的炊煙,似乎都帶著一股節省的意味。即便是過年,碗里的內容也比往年清減了許多。棒子面窩頭能管夠就算不錯了,白面餃子成了稀罕物,多是摻了大量菜餡,肉星兒難得一見。
孩子們的新衣大多沒了蹤影,多是拆洗干凈的舊衣服,補丁摞補丁,但漿洗得硬挺,也算是一種年節的體面。
傻柱家算是院里伙食最好的。他仗著廚藝和之前野豬換來的底氣,好歹整治了幾個像樣的菜:一小盆豬肉白菜燉粉條,一盤炸咯吱盒,還有一小碟臘肉炒芥菜疙瘩。
香味飄出來,勾得左鄰右舍肚里的饞蟲直鬧騰。他給聾老太太端去了一大碗菜,又給關系近的幾戶人家,包括林家,象征性地送了一小碗嘗嘗味。何雨水吃得滿嘴油光,傻柱看著妹妹,臉上才有了點真切的笑模樣。
許大茂家關起門來,享受著婁家送來的豐盛年貨。火腿、臘腸、燒雞擺上了桌,還有難得的水果和糖果。但即便是他們,也不敢太過張揚,窗戶簾子拉得嚴嚴實實,吃喝說笑都壓低了聲音,生怕“資本家做派”的帽子扣上來。
賈家的年夜飯,唯一的一點肉都是易中海家接濟的。一碗見點油花混著十幾片肉的的燉菜,幾個難得一見的二合面饅頭,外加一碟水煮花生和一盤燉土豆。棒梗和小當眼巴巴地看著那點菜,吃得飛快。賈東旭悶頭吃著饅頭,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更加灰敗。
秦淮茹默默地把自己的饅頭掰了一半,分給兩個孩子。賈張氏難得沒有抱怨,只是嘆了口氣,渾濁的眼睛里沒什么神采。
閆埠貴家的年夜飯,堪稱“計算”的典范。一小盤炒雞蛋,一碟花生米,一盆白菜豆腐湯,主食是二合面的餃子,餡料以白菜為主,零星點綴著一點油渣。三大爺還特意開了個小會兒,強調“勤儉節約是美德”,孩子們聽著肚子咕咕叫,卻也無可奈何。
林家今年算是過了個踏實年。程秀英用林墨帶回來的肉,精心做了一碗紅燒肉,油亮醬紅,香氣撲鼻。又包了白菜豬肉餡的餃子,純白面的,還有林墨拿出空間里的雞,被林墨用前世粵省的浸雞的方法做了白切配上姜汁,吃得林巧眉開眼笑。
還有傻柱送來的那碗燉菜,林墨帶回來的臘肉炒了個蒜苗,桌上竟也擺了三四個菜。關起門來,一家人吃得溫暖而滿足。程秀英看著孩子們,眼里有光,這是艱難歲月里最珍貴的慰藉。
沒有喧囂的鞭炮,沒有走家串戶的熱鬧。吃過年夜飯,各家大多早早熄燈睡下,不是為了守歲,而是為了節省燈油,也為了抵御饑餓帶來的虛弱和寒冷。四合院陷入一片罕見的寂靜之中,襯得這個除夕夜格外漫長而清冷。
大年初一,天剛蒙蒙亮,四合院里才有了些微弱的動靜。
依照老禮,院里的人們還是要互相走動拜年。只是今年的“過年好”、“恭喜發財”聽起來有些有氣無力,少了往年那份熱絡和喜慶。大家心里都清楚,誰家日子都不寬裕,所謂的“發財”更像是一種無奈的調侃。
孩子們依舊是最快樂的,穿著洗干凈的舊衣服,挨家挨戶地磕頭要糖。但得到的回應大多令人失望,很多家只能抓出一把炒黃豆或者幾顆干棗,能拿出幾塊水果硬糖的,都算得上是“大戶”了。即便如此,孩子們還是嘻嘻哈哈地跑著,對他們而,過年總是特別的。
林家還維持著往年的習慣。一大早,林墨就帶著林賢和林巧,先給母親程秀英磕頭拜年。
“媽,新年好,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林墨帶頭說道。
林賢和林巧也跟著磕頭,說著吉祥話。
程秀英穿著得干干凈凈的棉襖,連聲說“好,好,都好”。她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三個紅包,每個里面裝著嶄新的一塊錢紙幣,分給三個孩子。
“拿著,平平安安又長一歲。”
這是林家對傳統的堅守。林墨鄭重地接過,林賢和林巧則興奮地捏著屬于自己的壓歲錢,這在這個時代已經是很大的紅包了。林墨也像往年給自己弟妹都發了一個紅包。
接著,林墨又領著弟妹去給聾老太太、易中海、劉海中、閆埠貴這些院里老人拱手作揖,說些場面上的吉祥話。易中海看著林墨,眼神復雜,勉勵了幾句“好好學習”;劉海中挺著肚子,擺著官威;閆埠貴則推著眼鏡,算計著回禮的瓜子花生分量。
一圈拜年下來,大家便都默契地各回各家。院里很快又恢復了冷清。沒有什么串門閑聊,家家戶戶那點年貨都得緊著自家人,實在沒有多余的能量用來社交。
大年初二,林墨依舊起了個大早。他先去給院里幾位真正關心過林家的長輩,如王鐵叔、趙山河師父、陳家老爺子和聶廠長等以前的領導拜了年,送上一點自己從學校帶回的點心果子作為心意,還抽空到。剩下的時間,他便安心待在家里。
弟弟林賢上了中專后,性格開朗了許多,也有了同齡的朋友圈。過年期間,他更多是和同學相約出去逛逛廟會、或者去同學家玩,很少著家。家里常常只有林墨、母親和妹妹。
林墨便利用這難得的清靜時光,一邊耐心輔導林巧功課,用他獨特的、結合實踐的方法幫她理解數理化的難點;另一邊,只要得空,便進入“魯班工坊”,繼續磨練六級工技藝。雷萬春師傅那里的經歷讓他打開了新的視野,他對精度、對結構、對材料的理解愈發深刻。
程秀英看著兒子專注的樣子很是欣慰。閑話家常時,她看著林墨已然成熟堅毅的側臉,忍不住舊話重提:“木頭啊,過了年,你就虛歲二十一了。眼瞅著就是大小伙子了……這大學也考上了,前程也算有了著落。是不是……該想想個人的事兒了?”
“院里跟你差不多大的,像許大茂都結婚了,傻柱雖說沒成,但也相看了不少……媽知道你心氣高,想先立業,但遇到合適的,也該留心留意。咱家這條件雖說一般,但我兒子有本事,是大學生……”
林墨放下手中的書,溫和地打斷母親的話:“媽,我知道。這事不急,緣分到了自然就有。現在學業和廠里的事都剛起步,我想先集中精力把這些做好。等畢業工作了,穩定下來再說。”
他理解母親的擔憂,但在他的規劃里,他年紀還小,沒那么著急。未來的風浪尚未顯現,他需要的是不斷夯實自身的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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