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巖境中,酒香與離愁交織,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元始與老子并未久留。他們心中那份剛剛彌合的兄弟情誼,尚需時間來沉淀;那親手將玄門未來斷送大半的沉重,更需回道場靜思。
兩位圣人對著鐘離與通天鄭重稽首,算是為這場波折畫上了句號,隨后便相繼離去,身影消失在壺中世界。
石亭之內,只剩下鐘離與通天,以及那壇尚未飲盡的故鄉酒。
通天仰頭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雙目灼灼,充滿了對未知旅途的亢奮與期待。“鐘離!事不宜遲,你我何時動身?我已有些迫不及待,想去看看你那故鄉,究竟是何等光景!”
鐘離并未回答,只是平靜地為他再次斟滿酒。
“不急。”他輕聲道,“臨行之前,總要與故友們,一一道別。”
他聲音很輕,卻讓通天瞬間冷卻下來。道別,這兩個字,說來輕巧,卻重如山岳。鐘離在此方世界,早已結下了深厚的羈絆。
“也好。”通天收斂了神色,重新坐下,“正好,我去安排下截教事宜。”
……
第一站,是三十三天外的媧皇宮。
此地早已不是初見時的清冷,無數新生妖族精怪在宮外嬉戲修行,充滿了蓬勃生機。
鐘離剛一抵達,便有一位仙娥恭敬地迎了上來,顯然是早已得了吩咐。
“天尊,娘娘已在造化殿等候多時。”
穿過回廊,只見造化殿中,女媧正坐于云床之上,在她面前,漂浮著一團九天息壤。她正以無上造化神通,修復著那些在量劫中受損的靈根仙草,神情專注而慈悲。
看到鐘離進來,她臉上瞬間綻放出喜悅,圣人威嚴頃刻間蕩然無存,仿佛又變回了當年那個跟在叔父身后,對一切都充滿好奇的小姑娘。
“叔父!”她快步走下云床。
鐘離看著她如今的模樣,眼中滿是欣慰。“看來,你在這圣人之境上,已找到了更進一步的路。”
女媧點了點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都是聽了叔父點撥。天道圣人,終究要受天道束縛。唯有像叔父這般,走出自己的混元大道,方為真正的大逍遙。我如今,也正嘗試著將造化之道,與這方小天地運轉相結合,希望能有所突破。”
二人品茶論道,氣氛溫馨。女媧興致勃勃講述著自己這些年的趣事,鐘離含笑聆聽,時而點頭,時而補充幾句。
不知不覺間,日已西斜。
鐘離放下了茶杯,看著女媧,神色變得溫柔而鄭重。
“女媧。”
女媧心中猛地一跳,一股莫名慌亂涌上心頭。她看到鐘離眼中那混雜著離愁與不舍的眼神,臉上笑容瞬間凝固了。
“叔父……你……”
“我要走了。”鐘離聲音平靜,卻如同一柄重錘,狠狠地砸在了女媧心上。
“走?去哪里?”女媧聲音帶著一絲顫抖,“是要回東海閉關嗎?還是……要去混沌中游歷?”
鐘離搖了搖頭,目光變得悠遠,“回我的故鄉。”
轟!
女媧只覺得腦海中一片空白,她怔怔地看著鐘離,嘴唇蠕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眼眶,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泛紅。
“故鄉……?”她喃喃自語,、“這里……不就是你的家嗎?東海……不是你的家嗎?”
“是。”鐘離點了點頭,“但,我還有另一個家,一個更需要我的家。、”
圣人心境,在這一刻終是無法維持。那份烙印在靈魂深處的依賴,化作了難以抑制的酸楚。
她沒有哭鬧,只是那雙明眸中,瞬間蓄滿了水汽,倒映著鐘離的身影,仿佛生怕一眨眼,眼前之人就會消失不見。
鐘離心中亦是一嘆。他看著眼前這個自己親眼看著長大、視若己出女媧,也不由得泛起了一陣-->>漣漪。
他伸出手,輕輕地為女媧理了理鬢邊發絲,動作輕柔。
“傻丫頭。”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我又不是一去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