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根兒,有個‘水文舊檔館’,存的都是前清、民國的舊東西,興許有您要的。”
胖三眼睛猛地亮了,抓起車鑰匙就往外沖。
就在胖三為了幾張破地圖焦頭爛額時,蘇家后院,已然變成了另一番景象。
大牛赤著膀子,肌肉虬結如山巖,正掄著一把特制重錘猛砸泰山石。
火星四濺中,他的每一次落錘,都帶著一種與大地共鳴的沉重韻律。
猴子和老七架起一口大鍋,鍋里黑狗血與桐油熬成的液體正“咕嘟咕嘟”冒著泡,散發著刺鼻的腥臭。
他們將粗如兒臂的黑色繩索浸入其中,那“縛龍索”在滾油里翻騰,竟隱隱發出龍吟般的凄厲嘶鳴。
整個義字堂,都在為一件未知而恐怖的大事,瘋狂運轉。
書房內。
陳義盤膝而坐。
他面前,靜靜躺著那面“病歷銅鏡”。
鏡中,渾濁的黃河水奔騰咆哮,畫面不斷下沉,最終定格。
一尊巨大的鐵牛,半埋于河床淤泥。
陳義伸出手指,輕輕觸碰鏡面。
指尖接觸鐵牛影像的瞬間,一股無法用語形容的洪流,沖入他的神識。
是悲愴。
是疲憊。
是被遺忘億萬年的孤寂。
那不是鐵。
它在哭泣。
千百年來,它以身鎮壓水脈,神性被無數溺死冤魂的怨念消磨殆盡,被一道道因果的黑色鎖鏈死死纏繞,只剩下無邊的痛苦。
陳義握緊了掌心的山河鱗。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黃河在生病。
病灶的核心,就是這尊快要撐不住的鎮河鐵牛。
“老祖宗,這頓飯,不好下咽啊……”陳義喃喃自語。
作為回應,鐵墻后的青銅巨棺,心跳聲沉穩地傳來,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催促。
就在這時,書房的門被猛地撞開。
胖三滿頭大汗地沖了進來,手里死死攥著一卷泛黃的圖紙,聲音因激動而變了調。
“義哥!找到了!我他娘的找到了!”
他沖到桌前,一把將圖紙在銅鏡旁攤開。
光緒年間繪制的黃河水道圖,紙張脆弱,邊緣殘破。
在中下游的一個拐彎處,一個用朱砂畫的叉,猙獰刺眼。
叉的旁邊,是一行已經褪色的蠅頭小楷。
鐵牛沉沙,陰陽交匯。活人勿近,死不渡河。
在那行字的下方,還有兩個更大、更兇的字,是后來人批注上去的。
鬼渡
陳義的目光,從圖紙上的“鬼渡”,緩緩移向“病歷銅鏡”。
鏡中,那尊黃河鐵牛所在的黑色區域,正在劇烈閃爍。
位置,與地圖上的“鬼渡”,分毫不差。
陳義緩緩站起身,拿起了那份古老的圖紙。
“備車。”
他走出書房,看著院子里整裝待發的兄弟,和那些奇形怪狀、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法器”。
“告訴兄弟們,換家伙。”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院中所有嘈雜瞬間靜止。
“這次,咱們不抬棺,也不拆廟。”
陳義的眼神深邃,仿佛映照著那條從遠古奔流至今的渾濁大河。
“咱們去黃河……撈尸。”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