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扇宮門,不過百步之遙。
可這百步,卻比從蘇家大宅走到這里還要漫長,比踏過昆侖尸山血海還要艱險。
門外透進來的,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黑暗,卻帶著一絲活人的氣息。
那氣息對義字堂眾人來說是救贖的希望,對他們肩上扛著的東西,卻是催命的劇毒。
“吱呀――”
杠木深深嵌入血肉,與骨骼摩擦的聲音,在這死寂的宮道上顯得格外刺耳。
胖三的眼珠子布滿血絲,他死死盯著前方那道門縫,粗重的喘息聲撕裂著喉嚨,如同瀕死野獸的哀鳴。
快了,就快到了。
等出去了,老子要先睡上三天三夜,再把那五億的存折裱起來,掛在床頭,天天看!
這個念頭剛從腦海里冒出來,他肩頭猛地向下一沉!
那股鎮壓了六百年王朝興衰的重量,找到了他心神裂開的縫隙,如九天銀河傾瀉而下!
“噗!”
胖三一口逆血狂噴而出,雙腿再也支撐不住,膝蓋骨發出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他竟是單膝跪了下去!
“胖三!”猴子驚駭欲絕地嘶吼。
陣型一亂,那山崩海嘯般的恐怖壓力瞬間找到了宣泄口,瘋狂地朝著胖三涌去。
他肩上龍袍的金光急劇黯淡,那口由皇道龍氣鑄就的虛幻金棺,更是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蛛網般的裂痕瘋狂蔓延!
完了!
胖三腦子里一片空白,只覺得自己的魂兒,正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從天靈蓋里一寸寸擠出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只布滿血污和塵土的大手,猛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起來。”
陳義的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墓碑在摩擦,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鐵律。
他竟是在扛著那泰山壓頂的重量的同時,分出了一只手,將胖三從崩潰的深淵邊緣,硬生生拽了回來。
“老大……”胖三的聲音都在發顫,那是源于靈魂的恐懼。
“別他媽給老子看門!”
陳義一聲低吼,聲音里透著一股燃盡一切的狠勁。
“想看風景,等活兒干完了,老子讓你在午門城樓上看個夠!”
“給老子站直了!”
胖三被這一罵,反倒激起了一股亡命徒的血氣。
他娘的,死就死!
跪著死,也太他媽難看了!
他怒吼一聲,雙目圓瞪,竟是頂著那股幾乎要將他神魂碾碎的壓力,把那條已經失去知覺的腿,一點一點地,重新繃直了!
咚!
腳步再次落下,陣型重歸穩固。
可所有人都清楚,這只是回光返照。
那口無形的“天子棺”,在靠近宮門時,掙扎得愈發劇烈。
它不愿離去。
這紫禁城是它的牢籠,也是它的根。六百年的怨氣與龍氣糾纏,早已和這片地脈的靈魂融為一體。
強行將它抬出去,不亞于活生生撕裂這片大地的神魂。
“咔嚓……咔嚓……”
虛幻金棺上的裂紋越來越多,密密麻麻,仿佛下一秒就要徹底崩碎。
八條原本威風凜凜的金龍虛影,此刻也變得黯淡無光,發出絕望的悲鳴。
“老大,扛不住了!”大牛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血沫從牙縫里不斷滲出。
陳義沒有回答。
他抬起頭,看向那扇近在咫尺的宮門。
他的雙眼,此刻已不再是威嚴的紫金色,而是變成了兩團燃燒的血焰。
鮮血順著他的眼角、鼻孔、嘴角不斷淌下,將他胸前那威嚴的龍袍染得一片觸目驚心的暗紅。
他整個人,仿佛都在燃燒自己的神魂與生命。
“六百年了……”
陳義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更像是直接烙印在了那口躁動不安的“天子棺”上。
“你們的恨,你們的冤,你們的不甘,朕……都看見了。”
“困在這里,永世不得超生,這不是你們的歸宿。”
他頓了頓,扛著杠木的肩膀猛然向上一頂!
“轟!”
一股遠比之前更加霸道、更加純粹、更加古老的皇道龍威,從他體內轟然爆發!
那不是蘇家的陰龍之氣,也不是國印的功德之氣。
那是與炎黃令同根同源,真正屬于這片神州大地的――炎黃真龍!
“今日,朕以炎黃之名,賜爾等國葬之禮,正爾等身后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