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絲楠木,千年老料,整木。長九尺九,寬四尺九,厚九寸九。”
老掌柜的眉毛動了一下。
王侯之制,給活人用,是催命。
“內里九層錦緞鋪底。外面,什么花紋都不要。”胖三湊到老掌柜耳邊,聲音壓得極低,“用上好的朱砂,在棺蓋、棺頭、棺尾,還有兩側,各寫一個大字。”
“什么字?”
“死。”
“哐當。”
銼刀掉在地上。
老掌柜猛地站起,渾身劇顫,臉色瞬間褪得沒有一絲血色,指著胖三的手抖得不成樣子:“你……你是什么人?這活兒傷天害理,斷子絕孫!多少錢都不接!不接!”
給活人打棺材,是大忌。
用王侯之制,是僭越。
棺身上用朱砂寫滿“死”字,這已經不是在造孽了,這是在請閻王爺上門勾魂!這口棺材只要造成,必然見血光!他一個手藝人,哪里敢沾這種滔天因果?
“老頭兒,你別管我是誰,也別管這棺材給誰用。”胖三見狀,冷笑一聲,又從懷里摸出四根一模一樣的金條,一根一根,整整齊齊地碼在柜臺上。
“五根金條,一口棺材。你做,還是不做?”
金光晃眼。
老掌柜這輩子都沒見過這么多金子,這足夠他把整條魯班坊買下來。
他的呼吸變得粗重,額頭滲出冷汗。
一邊是潑天富貴。
一邊是未知死活。
“我……”他嘴唇哆嗦,說不出一句整話。
“老頭兒,我勸你想清楚。”胖三收起笑容,臉色沉了下來,“我老大說,這活兒,全京城只有你手藝最好。你要是不接,我扭頭就走。”
“不過嘛……”他話鋒一轉,聲音里透出冰渣。
“往后你這鋪子,怕是就只能給你自己打棺材用了。”
威脅。
毫不掩飾的威脅!
老掌柜打了個寒顫,最后一絲掙扎也被這股寒意徹底澆滅。
他知道,眼前這個胖子,沒有半句玩笑。
這種人,他惹不起。
接了,是沾因果。
不接,是現在死。
老掌柜臉上浮現一絲慘笑,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精氣神,他彎下腰,顫巍巍地撿起地上的銼刀,聲音嘶啞:“做……我做……”
“這就對了。”胖三重新露出笑臉,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天,送到西交民巷,蘇家大宅。”
說完,他領著人,轉身離去。
只留老掌柜癱坐在椅子上,對著五根金條,老淚縱橫。
……
第三天,黃昏。
一輛蒙著黑布的板車,悄無聲息地停在蘇家大宅后門。
幾個苦力七手八腳,將一個巨大的物件抬進了院子。
當黑布被揭開。
院中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滯了一瞬。
一口巨大的棺材,靜臥在庭院中央。
它通體呈現暗金色,遍布著瑰麗如水波的紋路,在夕陽下流淌著一層幽光。
千年金絲楠木,王侯之棺。
木料頂級,做工頂級。
然而,這口本該貴氣非凡的棺材,卻散發著一股讓人脊背發涼的兇性。
只因在它光滑如鏡的棺蓋正中,以及前后左右四個方位,都用血一樣鮮紅的朱砂,寫著一個筆鋒猙獰、殺氣四溢的――
“死”!
五個血紅的“死”字,如同五只睜開的怨毒眼睛,死死地釘在這口棺材上,讓所有看到它的人,都感覺有一只冰冷的手,撫上了自己的后頸。
大牛、老七幾人圍著棺材,眼神里全是興奮與快意。
福伯躲在廊柱后,臉色慘白,兩腿發軟,幾乎要癱倒在地。
造孽!這幫小爺,是真敢啊!
就在這時,猴子像個影子,從墻角的陰影里鉆了出來,徑直走到陳義面前,遞上一張紙條。
“老大,查清了。”
陳義接過,展開。
上面是五行門門主“九爺”的生平。
金萬九,六十八歲,五行門金字輩門主,一手相土看水的本事出神入化,在京城黑白兩道都極有分量。
紙條的最后,是他的生辰八字。
陳義看完,將紙條湊到燭火上,看著它化為飛灰。
“老大,什么時候動手?”猴子眼中兇光閃爍。
陳義抬頭,看了一眼天色。
“不急。”
他走到那口兇棺前,伸出手,輕輕撫摸著棺蓋上那個冰冷的“死”字。
“白帖催命,是暗箭。”
“我們送棺上路,得敲鑼打鼓,風風光光。”
他轉過身,目光掃過所有兄弟,一字一頓,如落重錘。
“傳我的話,明日清晨,義字堂全體出殯。”
“為京城五行門,金九爺……送行!”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