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落”。
那是以八具凡胎肉骨為支點,撬動了跨越千年的英魂執念,將那根無形的杠木,化作一柄開天辟地的巨斧,朝著死寂的盆地中央,悍然砸下!
轟――
整個世界失去了聲音。
葬龍谷陷入了絕對的死寂,仿佛時空都在這一擊下被徹底凍結。
義字堂八人的腦海深處,卻炸開了一陣足以撕裂神魂的恐怖嗡鳴!
那是數萬英魂積壓千年的不甘、忠勇、悲愴與榮耀,在這一瞬間被徹底引爆的共鳴!
“呃啊――!”
胖三第一個發出野獸般的嘶嚎,眼耳口鼻瞬間溢出滾燙的鮮血。
他感覺五臟六腑都被一只無形巨手攥住,要被當場捏成一灘肉泥。
不只是他。
大牛喉間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腳下堅硬的山石應聲炸開,蛛網般的裂紋瘋狂蔓延。
他山巒般的身軀劇烈顫抖,雙臂肌肉虬結暴起,死死抓著杠木,指節因過度用力而發出不堪重負的脆響。
猴子、老七……每一個人,都在承受著生命無法承載的重量。
他們的陽氣、精血、意志,在這一刻被“八仙抬棺陣”壓榨到了毫厘不剩,盡數化作一股純粹到極致的力量,注入那根無形的杠木。
而所有毀天滅地的壓力,最終如江河歸海,全部匯聚到了陣眼――陳義的身上。
噗!
陳義猛地噴出一口紫金色的血液。
那血霧在空中沒有散開,反而化作一團灼熱的火焰,憑空燃燒。
他眼前的世界已然化為一片刺目的血紅,神魂在龐大的執念洪流中被反復撕扯、碾碎。
但他沒有退。
也不能退!
他就是這艘渡魂之舟的船頭,是這八人陣法的龍骨!
他若倒下,便是滿盤皆輸,八兄弟將與他一同被國殤執念瞬間吞噬,永世沉淪!
“義――字――當――頭!”
陳義的喉嚨里,擠出浸滿鮮血的咆哮。
他體內的紫金龍氣徹底狂暴,化作一條咆哮的怒龍,沖刷著他寸寸斷裂的經脈,一邊毀滅,一邊強行修補!
他以自身為熔爐,以意志為鐵錘,強行煉化著這股來自國運的反噬!
終于,那根無形的杠木,“砸”實了。
目標,正是盆地中央,那棵通體焦黑的巨大枯樹!
咔嚓……
一聲輕微的、枯枝斷裂般的聲響,在這絕對死寂的盆地中,清晰得令人心悸。
那棵不知屹立了多少歲月的枯樹,從根部開始,一道道溫暖的金色裂紋,迅速向上蔓延。
沒有崩塌,沒有碎裂。
那些金色裂紋中,透出的不是光,而是一種無法喻的、宏大而古老的吸力。
裂紋越來越多,越來越亮,最終,整棵枯樹被徹底包裹在一片柔和的金色光暈之中。
光暈沖天而起,卻并不刺眼,反而像一盞在永夜里點亮的歸鄉燈,照亮了每一個陰兵模糊而肅穆的面孔。
枯樹在光芒中緩緩消融,原地化作一個深不見底的金色旋渦。
黃泉路,開了!
那不是通往陰森地府的恐怖路徑,而是一條……回家的路。
盆地邊緣,那魁梧如山的將魂,插在地上的青銅長戈發出一聲清脆的“錚鳴”,隨之化作漫天光點,消散無蹤。
他緩緩轉身,面向身后那數萬陰兵組成的鋼鐵洪流。
他沒有語,只是對著他們,用一種極其緩慢、極其莊重的姿態,深深地,彎下了腰。
嘩啦――
數萬陰兵,仿佛接收到了無聲的號令。
他們沉默地,整齊劃一地,對著陳義和他的七個兄弟,對著那八個此刻臉色慘白如紙、身形搖搖欲墜的凡人,行了最后一個軍禮。
然后,為首的將魂,第一個邁開腳步,踏入了那金色的旋渦。
他的身影在踏入的瞬間,變得透明,那身沉重的盔甲,那千年的煞氣,都如殘雪遇暖陽般消融,只剩下一道安詳、純粹的魂影,被溫柔地接引,消失不見。
緊接著,是第二個,第三個……
成千上萬的陰兵,組成一條沉默的長龍,沒有絲毫擁擠和騷亂,井然有序地,一步步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