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義握著杠木的一端,靜靜地站著。
一息。
兩息。
十息。
門外,忽然傳來一聲極輕極細的嘆息。
那聲音,像一個幽怨的女人,在你耳邊吹了一口冰冷的涼氣。
緊接著,門外石階上那只紅得發妖的繡花鞋,竟自己動了。
它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托著,平平地升起,懸浮在半空。
然后,緩緩地,轉了個圈。
鞋底,朝向了院門。
本該是干凈的白布鞋底,此刻,上面卻像是有血從內部慢慢滲透出來。
一筆,一劃,勾勒出一個字。
一個鮮紅的,歪歪扭扭的――
“陳”。
字一成型,那只紅鞋便“噗”的一聲,化作一縷青煙,消散在月光下。
連同那個血字,一同消失得無影無蹤。
一切,仿佛從未出現過。
只有門檻上那根烏黑的杠木,表面像是被什么東西灼燒過,留下了一道淺淺的、鞋印形狀的白色烙痕。
陳義的眼神,瞬間變得無比森冷。
這不是普通的“過陰”。
這是點名索命的“鬼契”。
對方留下了他的姓,意思再明白不過:這樁生意,你陳家,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他緩緩直起身,正要收回杠木。
突然,一股透骨的寒意從背后毫無征兆地升起。
那股被杠木死死擋在門外的甜膩香氣,不知何時,竟出現在了院子里。
就在他身后。
陳義握著杠木的手,青筋畢露。
他沒有回頭。
他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向了院子里那口用來防火的蓄水大缸。
清澈的水面,像一面漆黑的鏡子。
鏡子里,倒映著他身后的景象。
一個穿著大紅嫁衣的身影,就站在他身后三步遠的地方。
她沒有腳。
整個身體,就那么飄在離地三寸的半空。
一張紅蓋頭,嚴嚴實實地遮住了她的臉,只能看見那身鮮紅如血的嫁衣,和嫁衣下……
一只光禿禿的,沒有穿鞋的慘白左腳。
她正在找她的另一只鞋。
陳義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轉過身。
他臉上沒有恐懼,只有一種被徹底激怒后的絕對冰冷。
“義字堂,有義字堂的規矩。”
他的聲音沙啞,字字往下沉。
“生意上門,要先遞帖子,報家門。”
“不請自來,破門而入……”
他頓了頓,將那根留下白色烙痕的杠木,緩緩扛上了自己的右肩。
這個動作,他做過千百遍。
但這一次,他扛起的,不是沉重的棺。
是戰帖。
“……你這是在砸我的招牌。”
他盯著那個紅色的身影,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帶著血戰后的煞氣。
“想讓我抬你,可以。”
“但你得先問問,我肩上這個老伙計,答不答應。”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