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驛卒那聲驚惶變調的呼喊,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擊碎了驛站廳堂內凝滯的疲憊。渾濁的空氣里,劣質煙草和汗臭味似乎被一股無形的、來自地底深處的寒意悄然滲透。
“冰…好大一塊冰!地窖…凍死人了!”
梁卉腦中那個如同閃電般劃過的瘋狂念頭,在這聲呼喊中驟然清晰、凝固!她猛地抬頭,看向黃天越,因為激動和難以置信而微微發顫的聲音瞬間拔高,帶著一種破開迷霧的銳利:“玄冰玉髓!是玄冰玉髓的寒氣!她體內那絲陰寒本源…是冰魄!未被蝕骨幽蘭完全污染的冰魄本源!唯有同源的玄冰玉髓寒氣,或能引燃這縷殘魄,與你的涅元真力陰陽相濟,修復經脈!這是…唯一的生機!”
她的話語如同驚雷,在昏暗的廳堂內炸響。年輕的驛卒嚇得一哆嗦,手里的水瓢“哐當”掉在地上。老驛卒更是驚恐地后退一步,看著地上那個如同死人的水綠色身影,又看看梁卉,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黃天越深邃的眼眸倏然睜開。方才全力調息恢復的沉靜瞬間被一種洞察秋毫的銳利取代。破藏真意如同無形的潮水,瞬間越過廳堂的墻壁,無聲無息地漫向后院,精準地鎖定那寒氣散逸的源頭——地下!一股極其微弱、卻精純到令人心悸的玄冰寒氣,如同沉睡巨獸的吐息,正從地窖深處絲絲縷縷地滲透上來!那寒氣之純粹,帶著一種亙古不化的永恒意味,與尋常寒玉的冰冷截然不同!
“帶路。”黃天越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目光落在驚魂未定的老驛卒身上,平靜卻蘊含著千鈞壓力。
老驛卒被他目光一掃,如同被無形的寒流凍結,牙齒咯咯打顫,結結巴巴道:“在…在后院…柴…柴堆后面…石板蓋著…”
黃天越不再多,一步便跨到如同破碎人偶般蜷縮在地的歐陽曉曉身邊。沒有絲毫猶豫,俯身,一手抄起她冰冷刺骨的腿彎,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背脊,如同抱起一捧即將徹底熄滅的寒冰余燼。動作間,那半截斷裂的銀簪從她無力的手中滑落,“叮”的一聲輕響,掉在冰冷粗糙的石板地上,斷口在昏黃的油燈光下反射著絕望的寒芒。
黃天越看也未看那斷簪,抱著氣息奄奄的歐陽曉曉,徑直朝著通往后院的側門走去。步伐沉穩而迅疾,帶著一種與時間賽跑的緊迫。
梁卉立刻跟上,小臉緊繃,眼中卻燃燒著醫者發現一線生機時的狂熱光芒。杜鶯歌猶豫了一瞬,目光復雜地掃過地上那截冰冷的斷簪,又看看黃天越抱著歐陽曉曉消失在門后的背影,最終也咬咬牙,強撐著疲憊跟了上去。
后院狹小而雜亂。堆積如山的柴禾散發著腐朽的氣息,幾匹瘦骨嶙峋的驛馬在簡陋的馬廄里不安地打著響鼻。院角,一塊厚重的青石板被掀開了一半,露出一個黑黢黢、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一股遠比地面更加濃郁、更加刺骨的寒氣,如同活物般從那洞口源源不斷地涌出!靠近洞口的柴禾上,甚至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寒氣撲面而來,梁卉和杜鶯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裸露的皮膚瞬間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黃天越抱著歐陽曉曉,沒有絲毫停頓,身影一閃,便沒入了那如同怪獸巨口般的地窖入口,消失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和寒氣之中。
梁卉和杜鶯歌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悸。梁卉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對那未知黑暗和刺骨寒意的恐懼,緊隨其后,也鉆了進去。杜鶯歌猶豫片刻,終究還是跟了下去。
地窖并不深,只有丈許。但甫一踏入,一股足以凍結骨髓的恐怖寒意便如同無數冰針,瞬間刺透了單薄的衣衫!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渣,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吸入帶著冰碴的刀刃,刺痛著肺腑。腳下是堅硬冰冷的凍土,四周粗糙的石壁上覆蓋著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微光的堅冰!整個地窖,如同一個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冰窟!
而在地窖的最中央,赫然矗立著一塊半人高的奇石!
那石頭通體呈現出一種深邃、內斂的幽藍色澤,仿佛將整個極地的寒意都濃縮其中。石質非金非玉,卻溫潤如最上等的寒玉,表面布滿了天然形成的、如同冰晶綻放般的玄奧紋路。此刻,那些紋路正散發著幽幽的、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的冰藍色光暈!一股股肉眼可見的、凝練如實質的乳白色寒氣,如同活物般從奇石的紋路中裊裊升起,彌漫在整個地窖空間!正是這股寒氣,將整個地窖變成了一個永恒的冰封世界!這便是傳說中的天地奇珍——玄冰玉髓!
梁卉的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咯作響,小臉瞬間凍得青白,呼出的氣息瞬間變成白霧。杜鶯歌更是感覺體內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蝕骨幽蘭拔除后本就虛弱的身體在這極寒下瑟瑟發抖。兩人驚駭地看著那塊散發著恐怖寒氣的奇石,眼中充滿了震撼和本能的畏懼。
黃天越抱著歐陽曉曉,站在距離玄冰玉髓數尺之處。刺骨的寒氣如同無數冰針,瘋狂地侵襲著他懷中的軀體。昏迷中的歐陽曉曉似乎感應到了這同源卻更加霸道的寒氣,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起來,灰敗的臉上那尚未完全褪去的紫黑毒紋再次隱隱浮現,如同受到了刺激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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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天越深邃的目光如同火炬,穿透彌漫的寒霧,牢牢鎖定那塊幽藍的奇石。他緩緩將懷中冰冷僵硬的歐陽曉曉平放在玄冰玉髓前方冰冷堅硬的凍土地上。她的身體甫一接觸地面,身下的凍土便發出細微的“咔咔”聲,瞬間凝結出一層更厚的冰霜!
“卉兒,血蘭碎瓣!”黃天越的聲音在冰窟中響起,帶著一種金屬般的冷硬。
梁卉強忍著刺骨的寒意,哆嗦著從藥囊中取出一個用油紙小心包裹的小包,里面正是僅存的、如同凝固血玉般的玄陰血蘭碎瓣。她將碎瓣遞給黃天越。
黃天越接過血蘭碎瓣,指尖微一用力,那堅硬如寶石般的碎瓣便化為細膩如塵的暗紅色粉末。他毫不猶豫,俯下身,一手捏開歐陽曉曉冰冷緊閉的牙關,另一只手將血蘭粉末盡數倒入她的口中!
暗紅色的粉末入口即化,化為一股清冽孤絕、蘊含著強大生機的藥力洪流,瞬間涌入歐陽曉曉枯竭灼痛的經脈!這至陰至寒的圣藥之力,如同投入冰湖的火種,瞬間與她體內那絲被玄冰玉髓寒氣刺激得躁動起來的冰魄本源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呃——!”昏迷中的歐陽曉曉發出一聲極其痛苦的悶哼!身體猛地向上反弓!灰敗的臉上瞬間爬滿了猙獰的紫黑色毒紋!一股冰藍色的寒氣混合著暗紅色的血煞余毒,如同失控的狂潮,猛地從她七竅之中噴涌而出!經脈深處那被強行鎮壓的冰火余毒,在玄陰血蘭和玄冰玉髓雙重寒氣的刺激下,徹底狂暴了!冰魄煞晶瘋狂釋放著陰寒煞氣!
“就是現在!”黃天越眼中寒芒爆射!他猛地盤膝坐下,雙掌齊出!一手掌心向下,穩穩按在歐陽曉曉冰冷刺骨的丹田氣海之上!另一只手,則毫不猶豫地,直接按在了那塊散發著恐怖寒氣的玄冰玉髓核心處!
嗡——!
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在黃天越體內轟然爆發!
按在歐陽曉曉丹田的手掌,精純浩瀚、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涅元真力如同決堤的暖陽洪流,帶著破滅與新生的雙重意境,霸道無比地沖入她如同焦土廢墟般的經脈!所過之處,狂暴肆虐的冰火余毒、陰寒煞氣如同殘雪遇到驕陽,被瞬間撕裂、焚滅、凈化!金色的暖流強行貫通著寸寸斷裂、被劇毒和寒氣堵塞的經絡!
而按在玄冰玉髓上的手掌,一股沛然莫御的吸力驟然爆發!破藏真意·涅元——引!
嗤嗤嗤——!
玄冰玉髓猛地一顫!石體表面那些如同冰晶綻放的玄奧紋路驟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冰藍光芒!如同沉睡的冰龍被強行喚醒!一股凝練到極致、精純無比的玄冰寒氣,如同找到了宣泄的洪口,順著黃天越的手掌,瘋狂地涌入他的手臂經脈!
冰冷!極致的冰冷!遠超之前地窖中的寒意!
這股精純的玄冰寒氣如同億萬根淬毒的冰針,瞬間刺入黃天越的經脈!饒是他修為深厚,涅元真力護體,此刻也忍不住悶哼一聲!整條手臂的血液仿佛瞬間凍結,皮膚表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出一層厚厚的、閃爍著幽藍光澤的冰霜!那寒氣霸道無比,瘋狂地侵蝕著他的經脈,試圖將他的血肉連同靈魂一起凍結!
黃天越眼神銳利如刀,沒有絲毫退縮!體內浩瀚的涅元真力如同被激怒的巨龍,在經脈中瘋狂奔涌!金色的暖流帶著焚滅萬物的意志,與那入侵的玄冰寒氣在手臂的方寸之地展開了慘烈的交鋒!嗤嗤的爆鳴聲在他手臂經脈內響起!冰霜覆蓋的皮膚下,金光與藍芒激烈地明滅閃爍!
他強忍著經脈被兩股極端力量反復沖刷、撕裂的劇痛,憑借著破藏真意對力量的絕對掌控,硬生生將這股狂暴的玄冰寒氣引導、馴服!沿著特定的經絡路線,強行運轉一周天后,攜帶著玄冰玉髓那精純無比的永恒寒氣,順著按在歐陽曉曉丹田的左手,狠狠灌入她枯竭破碎的經脈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