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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9章 殘局

    死寂。

    寒鴉潭畔只剩下粘稠如墨的死寂。濃重的瘴氣被方才驚天動地的能量碰撞撕開又合攏,重新籠罩下來,帶著更刺鼻的腥甜與焦糊氣味。潭水表面漂浮著破碎的毒瘤、墨綠的粘稠血塊和燒焦的皮肉碎屑,緩緩打著旋,如同地獄的湯鍋。

    黃天越單膝跪在濕冷破碎的灘涂上,長劍深深刺入地面,支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每一次呼吸都牽動內腑,帶來撕裂般的劇痛,喉頭腥甜翻涌。身上數道深可見骨的傷口,皮肉翻卷,邊緣被詭異的音波之力侵蝕得微微發黑,滲出暗紅的血水,混合著冰冷的潭水和腥臭的毒液,黏膩地貼在身上。右拳更是慘不忍睹,皮開肉綻,焦黑一片,指骨似乎都出現了細微的裂痕,每一次輕微的顫抖都如同針扎。

    但他沒有倒下。

    他的脊梁依舊挺得筆直,如同被風霜侵蝕千年卻依舊指向蒼穹的孤峰。那雙因劇痛和力竭而布滿血絲的眼睛,此刻燃燒著一種近乎實質的意志,冰寒與熾熱在其中奇異地交融,穿透濃霧,死死鎖定著莫七弦消失的方向,以及那翻涌著惡臭氣泡的墨黑潭水深處。警惕,如同繃緊的弓弦,沒有絲毫放松。

    “天越哥!”梁卉帶著哭腔的嘶啞呼喚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寂靜。她幾乎是手腳并用地撲到黃天越身邊,淚水混著污泥在她蒼白的臉上沖出溝壑,“你怎么樣?傷得重不重?”她顫抖著手想去觸碰他身上的傷口,卻又怕弄疼他,只能無助地懸在半空。

    “死不了。”黃天越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強行壓抑的痛楚,但異常穩定。他沒有回頭,目光依舊銳利地掃視著危機四伏的四周,“鶯歌和燕舞姐…如何?”他的聲音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梁卉猛地回過神,連滾帶爬地撲向巖石后。杜鶯歌躺在地上,氣息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但那股致命的、仿佛要將她從內到外焚盡的灼熱狂暴氣息,確實被強行壓制了下去。她肩頭那個紫紅色的毒痕中心,那株焦黑枯萎的三葉鬼針草依舊死死嵌在血肉里,周圍一圈血肉呈現出一種詭異的焦炭狀,邊緣卻凝結著細小的冰晶。毒痕的鼓脹平復了許多,暗紅的火苗徹底熄滅,只是那詭異的紫紅色并未消退,反而透著一股沉沉的死寂,像一塊烙在血肉里的毒斑。

    “鶯歌姐…毒火暫時壓下去了!但…但鬼針草的寒毒好像也侵進去了…冰火相沖,她的身體…”梁卉的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疲憊,她飛快地搭上杜鶯歌的腕脈,只覺得脈象混亂不堪,時如寒冰凝滯,時如沸水翻騰,生機微弱到了極點。她迅速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兩粒朱紅色的丹藥,撬開杜鶯歌緊閉的牙關塞了進去,又拿出金針,在她心口幾處要穴飛快刺下,動作雖然虛浮,卻精準無比,竭力穩住那隨時可能熄滅的生命之火。

    處理完杜鶯歌,梁卉又撲到癱軟在巖壁下的上官燕舞身邊。上官燕舞臉色慘白如金紙,嘴角掛著未干的血跡,氣息微弱紊亂。梁卉探手一摸她額頭,冰冷刺骨,再探其丹田氣海,只覺得里面寒氣亂竄,原本精純的寒玉真氣此刻狂暴無比,顯然是被杜鶯歌體內爆發的毒火之力強行反沖,傷了根本。

    “燕舞姐真氣反噬,內腑震蕩,寒氣侵體…”梁卉的心沉到了谷底,她飛快地為上官燕舞推宮過穴,疏導混亂的寒氣,又喂下溫養經脈的丹藥。做完這一切,她自己也幾乎虛脫,癱坐在地,大口喘著氣,汗水混著血水浸透了鬢角。

    就在這時!

    “咕嚕嚕…咕嚕嚕…”

    墨黑的潭水中央,突然冒起一連串巨大的氣泡,如同沸騰。一股更加濃郁的腥臭氣味彌漫開來,帶著令人作嘔的腐敗味道。水面劇烈地波動起來,一個龐大而扭曲的黑影,緩緩地從潭底浮了上來。

    是那頭寒潭毒蟾!

    它龐大的身軀上布滿了恐怖的傷痕。被黃天越雷殛一拳轟中的鼻梁處,徹底塌陷下去,形成一個焦黑冒煙、血肉模糊的巨大深坑,邊緣的厚皮和毒瘤完全碳化碎裂,露出森森白骨。一只幽綠色的巨眼被爆裂的碎骨刺穿,污血混著粘稠的晶狀物流淌下來。斷舌的巨口無力地張著,涌出墨綠的血沫和內臟碎塊。它顯然遭受了重創,氣息萎靡混亂,但那雙僅存的獨眼中,燃燒的怨毒和瘋狂,卻比之前更加熾烈百倍!

    它死死地盯著灘涂上的幾人,尤其是那個讓它遭受如此重創的人類——黃天越。一種瀕死兇獸特有的、不顧一切的毀滅氣息,如同實質的毒瘴,鎖定了這片區域。

    “它…它還沒死?!”梁卉的聲音帶著絕望的顫抖,剛剛燃起的一絲希望瞬間被撲滅。一個重傷垂死的琴魔逃走了,一頭重傷垂死卻更加瘋狂的兇獸又爬了出來!老天爺似乎鐵了心要將他們埋葬在這死寂的寒潭邊。

    黃天越握劍的手猛地收緊,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牽扯著身上的傷口,劇痛讓他額角滲出冷汗。他深吸一口氣,那口翻涌到喉頭的腥甜被強行咽了回去。體內,冰火交融的真氣在破藏真意的引導下,艱難卻頑強地運轉起來。極致的冰寒包裹著內腑的灼傷痛楚,絲絲縷縷的溫熱生機又從丹田深處滲出,修補著受損的經脈。雖然緩慢,但那力量確實在一點點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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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緩緩地,一寸寸地將刺入地面的長劍拔了出來。劍鋒摩擦著碎石,發出令人牙酸的輕響。他撐著劍,一點一點地,極其艱難地站了起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身形微微搖晃,但那挺直的脊梁,從未彎折。

    他擋在了梁卉和昏迷的杜鶯歌、上官燕舞之前,獨自面對著潭水中那頭散發著毀滅氣息的龐然兇物。破損染血的衣袍在瘴氣中飄動,狼狽不堪,卻自有一股頂天立地的巍然氣勢。

    “卉兒,”黃天越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護好她們。這chusheng,交給我。”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牢牢鎖住毒蟾那只完好的、充滿怨毒瘋狂的眼睛。體內,那冰火交融的真氣運轉陡然加速!極致的冰寒意志(藏鋒)不再是壓制,而是主動引導著那熾熱狂暴的雷霆之力(破雪),在殘破的經脈中強行貫通!一股微弱卻無比精純、蘊含著破滅與新生兩種極端意境的氣息,自他傷痕累累的軀體中緩緩升起。左手的玄冰真氣絲絲縷縷纏繞上劍鋒,凝而不發,右拳焦黑的傷口下,點點細碎的熾白電芒在皮肉間明滅跳躍,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冰魄玄針的極寒意志,雷殛之拳的破滅真意,在這一刻,在他瀕臨極限的身體里,以一種近乎本能的方式,艱難地維系著平衡,尋求著融合的契機。不是為了進攻,而是為了守護身后那不能倒下的理由!

    毒蟾僅存的巨眼死死盯著黃天越,喉嚨里發出低沉而痛苦的“咕嚕”聲,帶著刻骨的恨意。它龐大的身軀在水中不安地攪動,攪起更多的污濁。它感受到了威脅。眼前這個渺小的人類,明明已是強弩之末,渾身浴血,但那眼神,那緩緩凝聚起來的氣息,卻讓它本能地感到一絲源自生命層次的悸動和…恐懼。

    它想沖上去,用殘存的力量將這個可惡的人類連同他身后的一切碾成肉泥!但鼻梁處那毀滅性的劇痛,體內破碎的內臟,還有那侵入骨髓的雷霆灼燒感,都在瘋狂地警告它——沖上去,很可能就是同歸于盡!

    一時間,潭水翻涌,瘴氣彌漫。一人一蟾,隔著數十步的污濁潭水,陷入了無聲而致命的僵持。空氣凝滯得如同鉛塊,每一次心跳都清晰可聞。死亡的陰影并未散去,反而在這詭異的對峙中變得更加沉重。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平衡即將被打破的剎那!

    “咻——!”

    一道極其輕微,幾乎被潭水翻涌聲掩蓋的破空聲,從側面濃密的瘴氣林中驟然響起!

    緊接著,“噗”的一聲輕響!

    一枚鴿卵大小、通體碧綠、散發著奇異甜香的圓珠,精準無比地射入了寒潭毒蟾因痛苦而微微張開的巨口之中!

    這變故來得太快,太突然!無論是全神戒備的黃天越,還是瀕死瘋狂的毒蟾,都完全沒有預料到!

    毒蟾的巨眼猛地瞪圓,似乎想將口中異物吐出,但那碧綠珠子入口即化!一股濃郁到極致的甜膩香氣瞬間在它口中爆發開來!

    “咕…呱嗷——!!!”

    一聲凄厲到變形的慘嚎猛地從毒蟾喉嚨里擠出!這慘嚎中蘊含的痛苦,甚至遠超之前被黃天越一拳轟飛時!它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在水中瘋狂地翻滾、抽搐!墨綠色的粘稠毒血混合著破碎的內臟碎塊,如同噴泉般從它口中、鼻孔中狂噴而出!那僅存的幽綠巨眼瞬間布滿了血絲,然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蒙上了一層死灰!

    它拼命地掙扎,攪得潭水如同沸騰,巨浪拍打著岸邊巖石。但僅僅幾個呼吸的時間,那瘋狂的動作就變得遲緩、無力。最終,伴隨著一聲低沉而絕望的“咕嚕”聲,這頭盤踞寒鴉潭不知多少歲月的兇物,龐大的身軀猛地一僵,如同泄了氣的皮囊,緩緩地、無聲地沉入了墨黑腥臭的潭水深處,只留下水面上一圈圈擴散的漣漪和漂浮的污穢。

    死了?

    黃天越瞳孔驟然收縮,握劍的手沒有絲毫放松,反而更緊!他猛地轉頭,凌厲如刀的目光射向瘴氣林射出碧綠珠子的方向!

    是誰?!

    能如此精準地抓住毒蟾張口痛嚎的瞬間,一擊斃命!那碧綠珠子…是劇毒?還是某種專門克制毒蟾的奇物?是敵是友?

    濃重的瘴氣在林間緩緩流動,如同鬼魅的紗帳,遮蔽了一切。剛才射出珠子的方向,此刻空無一人,寂靜無聲,仿佛剛才那致命一擊只是幻覺。

    “誰在那里?!”黃天越沉聲喝問,聲音帶著內傷未愈的沙啞,卻蘊含著不容置疑的威勢。體內冰火真氣瞬間提至極限,左手的劍鋒寒氣更盛,右拳緊握,細碎的雷光在焦黑的皮肉下明滅不定。他強撐著身體,將梁卉和昏迷的兩人牢牢護在身后,目光如同實質般掃視著那片詭異的林地。

    梁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她下意識地護住杜鶯歌和上官燕舞,緊張地望向瘴氣林,眼中充滿了驚疑不定。寒潭毒蟾的死并未帶來絲毫輕松,反而讓這潭畔的氣氛更加詭異莫測。暗處,還藏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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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

    瘴氣林里只有死一般的沉默。濃霧翻滾,仿佛吞噬了所有的聲音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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