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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7章 黑水寒渡

    風雪未歇,黎明前最深的墨色籠罩四野。廢棄磨坊內短暫的死寂被黃天越沉冷的聲音打破:“走!”

    一個字,重若千鈞。

    杜鶯歌眼神復雜地看了一眼靠在墻邊、氣息微亂卻已斂去所有情緒波動的歐陽曉曉——或者說,那位身負血海深仇、自稱藥王谷谷主歐陽玨之女的女子。她伸出手,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跟上。”

    歐陽曉曉并未去扶那只手,她只是抬起眼,那雙曾盛滿無辜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潭般的幽暗,冷冷掃過杜鶯歌,自己撐著冰冷粗糙的土墻站直了身體。寬大破損的云錦衣袖滑下,遮住了肘彎上方那暗紅色的七星海棠印記,仿佛遮住了一段血淋淋的過往。她步履虛浮,卻異常堅定地跟在杜鶯歌身后,走向磨坊門口。

    梁卉緊抿著唇,藥囊在她腰間晃蕩,清苦的氣息似乎也壓不住心頭的驚濤駭浪。她走在歐陽曉曉身側,目光幾次掠過對方蒼白卻挺直的脊背,那烙印的圖案在她腦中反復灼燒。藥王谷的嫡系血裔秘印…失傳的七星海棠印…師父臨終前語焉不詳的悲嘆…無數碎片在混亂沖撞,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上官燕舞早已收好那張神秘皮紙,與黃天越并肩立于門邊。寒風卷著雪粒灌入,撲打在臉上,刺骨冰涼。黃天越的目光如刀鋒般刮過門外茫茫雪幕,確認著最后的痕跡是否已被風雪徹底掩埋,隨即朝上官燕舞微微頷首。

    “黑水渡。”上官燕舞低語,聲音被風扯碎。

    沒有多余語,五道身影如同融入風雪的幽靈,再次投入無邊無際的黑暗與嚴寒。這一次,隊伍的氣氛凝重得如同實質,無形的裂痕在沉默中蔓延。黃天越依舊在前,身影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極淺,每一步都踏在嶙峋怪石或枯樹根部,巧妙地避開了松軟的雪層。上官燕舞與他保持著默契的距離,負責側翼警戒,軟劍“流風”的劍柄在她手中緊握,感知提升到了極致。

    梁卉居中,步伐帶著藥王谷特有的輕靈。杜鶯歌斷后,她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樣時刻留意著歐陽曉曉的“虛弱”,而是帶著審視與警惕,如同盯著一柄不知何時會出鞘的毒刃。歐陽曉曉夾在梁卉與杜鶯歌之間,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掩蓋了一切情緒,只是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偶爾踉蹌,也不再刻意尋求攙扶,只憑一股倔強穩住身形。風雪抽打著她破損的衣衫,單薄的身影在蒼茫中顯得格外孤寂,又透著一股令人心寒的決絕。

    風雪在接近黎明時達到了頂峰。天地間白茫茫一片,視線被壓縮到不足十丈。腳下的路愈發崎嶇難辨,陡峭的山勢在左側拔地而起,右側則是深不見底的幽谷,只聞寒風在谷底凄厲呼嘯的回響。

    “轉向東南,下河谷!”黃天越的聲音穿透風嘯,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眾人緊隨其后,沿著一條被厚厚積雪覆蓋、幾近消失的羊腸小徑,艱難地向地勢低洼處盤旋而下。越往下走,刺骨的寒風似乎被兩側陡峭的山崖阻擋了一些,但一種更加陰濕、帶著濃重腐朽氣息的寒意卻從谷底蒸騰上來,黏膩地附著在裸露的皮膚上。風聲也變了調,不再是高亢的呼嘯,而是低沉、嗚咽,夾雜著水流沉悶的撞擊聲。

    約莫一個時辰后,他們終于抵達谷底。

    眼前的景象讓所有人,包括黃天越和上官燕舞,都不由得心頭一凜。

    一條寬闊的河流橫亙在谷底,河水并非清澈,也非渾濁,而是一種詭異的、近乎凝固的深鐵銹色!水面波瀾不興,如同巨大的、死去的鏡子,倒映著鉛灰色的天幕和兩岸猙獰扭曲的枯樹。河岸兩側,是大片大片黑黢黢的泥沼,無數嶙峋怪異的黑色礁石從泥沼中探出,如同巨獸腐爛后露出的嶙峋骨架。空氣中彌漫著濃烈到令人作嘔的腥臭,那是水腥、泥沼腐殖質、以及某種難以喻的金屬銹蝕氣息混合而成的味道,直沖腦門。

    更詭異的是,河面上,距離岸邊數十丈遠的地方,漂浮著大片大片濃稠的、灰白色的霧氣。霧氣翻滾涌動,像有生命般,緩慢地吞噬著河面,將河流深處完全遮蔽。霧氣邊緣,靠近河岸較淺的水域,隱約可見一些慘白色的、形態扭曲的水草隨著水波蠕動,水草間,偶爾有暗影一閃而逝,速度快得看不清形狀,只留下幾串細密的水泡。

    “黑水渡…”杜鶯歌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干澀,“這鬼地方…名不虛傳。”她下意識地按緊了腰間的軟劍,仿佛那腥臭的空氣里隱藏著致命的威脅。

    梁卉的臉色也有些發白,她迅速從藥囊中取出幾粒淡黃色的藥丸,分發給眾人:“含在舌下,這里的瘴氣有毒,雖不烈,但吸入久了會頭暈目眩,氣血遲滯。”她將藥丸遞給歐陽曉曉時,動作明顯頓了一下,眼神復雜。

    歐陽曉曉沉默地接過,看也沒看,直接放入口中。她的目光卻死死盯著河面上那片翻滾的灰白濃霧,瞳孔深處似乎有幽光閃爍,不知是驚懼,還是別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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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天越蹲下身,從岸邊撿起一塊巴掌大的黑色薄石片,手腕一抖,石片旋轉著,劃破死寂的空氣,帶著尖銳的破空聲射向河面濃霧區域。

    噗!

    石片剛觸及那灰白濃霧的邊緣,如同撞上一堵無形的棉花墻,去勢驟減。緊接著,令人牙酸的“嗤嗤”聲響起!只見那石片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表面迅速變得坑坑洼洼,騰起幾縷極淡的青煙,幾個呼吸間,竟被腐蝕得只剩下指甲蓋大小,最終無力地墜入鐵銹色的河水中,消失不見!

    “蝕骨霧!”梁卉倒吸一口涼氣,聲音帶著后怕,“傳說這霧是黑水河中沉埋的無數礦物與腐尸怨氣經年累月形成,能蝕金腐骨!難怪叫黑水渡,這河,這霧,根本就是絕地!”

    上官燕舞眉頭緊鎖:“渡口在何處?難道我們要游過去不成?”她看向那翻滾的毒霧,即便以她的功力,也絕不敢輕易嘗試。

    “渡口在前方三里處。”黃天越站起身,指向河流下游一個被巨大黑色礁石半掩的方向,“那里有擺渡人,世代相傳,只有他們知曉如何在霧中穿行。”他頓了頓,目光銳利地掃過眾人,“但此地兇險,絕不止在河面。跟緊我,踩我的腳印,一步不可錯!”

    他當先邁步,沿著那條狹窄、被黑色泥濘和滑膩青苔覆蓋的河岸小徑向下游走去。每一步都踏得異常沉穩,選擇的落腳點都是相對堅實、遠離泥沼水洼的礁石或裸露的樹根。上官燕舞緊隨其后,步法輕盈,落地無聲。梁卉和杜鶯歌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翼翼地踩著前人的足跡。歐陽曉曉走在最后,她低著頭,步履顯得有些沉重,似乎方才與黃天越的交手和情緒的劇烈波動消耗了她太多心力,每一步都走得頗為吃力。

    河岸的小徑蜿蜒曲折,緊貼著陡峭的山崖和深不可測的泥沼。腥臭的氣味越來越濃重,灰白色的毒霧在河面上翻涌,距離岸邊不過數丈之遙,帶來強烈的壓迫感。死寂中,只有眾人踩踏泥濘和水波偶爾拍打礁石的沉悶聲響。

    “小心水洼!”梁卉突然低聲示警。

    只見前方一處看似平靜的淺水洼,渾濁的水面下,密密麻麻蠕動著無數針尖大小、通體漆黑的蟲子,它們聚集在水底一層灰白色的絮狀物上,貪婪地啃噬著。

    “尸水蛭…”梁卉臉色凝重,“沾上一點,就能鉆進皮肉,吸食精血骨髓,極難拔除。”

    眾人無不凜然,更加小心地避開任何可疑的水域。然而,就在他們繞過一片密集的、形如枯爪的黑色灌木叢時,異變陡生!

    嗤嗤嗤——!

    數道細微到幾乎被風聲掩蓋的破空聲,極其突兀地從眾人頭頂上方、那片緊挨著河岸的陡峭山崖陰影中激射而出!目標并非領頭的黃天越或上官燕舞,而是直指隊伍中段——梁卉和緊跟在后的歐陽曉曉!

    暗器細如牛毛,顏色漆黑,融入昏暗的光線中極難察覺!其上閃爍著幽藍的微光,顯然淬有劇毒!

    “小心頭頂!”杜鶯歌斷后,視角最寬,反應也最快!她厲叱出聲的同時,腰間軟劍已然如銀蛇出洞,劍光暴漲,瞬間織成一片密集的光網,護向梁卉和歐陽曉曉頭頂!劍風凌厲,將射向梁卉的數枚毒針盡數攪碎震飛!

    然而,襲擊者的目標似乎本就是虛晃一槍!就在杜鶯歌揮劍格擋梁卉頭頂暗器的剎那,另外數道更刁鉆、更迅疾的黑影,如同毒蛇的獠牙,貼著地面,自那片黑色灌木叢的根部死角無聲射出!目標,赫然是剛剛繞過灌木叢、腳步似乎因疲憊而稍顯遲滯的歐陽曉曉的雙腿!

    時機拿捏得妙到毫巔!正是杜鶯歌劍勢已出、舊力未收、新力未生,梁卉被上方暗器吸引注意力的瞬間!

    歐陽曉曉似乎毫無所覺,依舊低著頭,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前邁步,眼看就要踏入那片致命的毒針覆蓋范圍!

    千鈞一發!

    一道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現在歐陽曉曉身側!是黃天越!他甚至沒有回頭,仿佛背后長了眼睛,在暗器破空聲響起、杜鶯歌示警的同時,他的身形已如鬼魅般折返!

    他沒有用劍。

    右手五指箕張,掌心朝下,一股磅礴浩瀚、至剛至陽的沛然內勁轟然爆發!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只有一股無形的、熾熱的氣浪以他的手掌為中心猛地向下壓去!

    轟!

    地面上的積雪、泥濘、青苔瞬間被這股剛猛無儔的掌力壓得向下凹陷尺許!那幾枚貼著地面射來的淬毒黑針,如同撞上了一堵無形的金剛氣墻,去勢戛然而止!針尖上幽藍的毒芒在接觸到那股純陽掌力的瞬間,發出“滋滋”的輕響,瞬間黯淡、湮滅!細針本身則被這股巨力硬生生拍進泥濘深處,蹤跡全無!

    與此同時,黃天越左手并指如劍,快如閃電,凌空向上斜斜一劃!一道凝練如實質的赤金色指風離體而出,撕裂空氣,發出尖銳的嘶鳴,精準無比地射入崖壁上方那片投下陰影的凹槽處!

    噗!啊——!

    一聲短促而凄厲的慘叫從崖壁陰影中傳來,戛然而止。緊接著,一具穿著緊身黑色水靠、蒙著面罩的尸體從數丈高的崖壁上直挺挺地栽落下來,“噗通”一聲砸進岸邊的淺水洼里,濺起一片渾濁的水花。尸體胸口一個焦黑的孔洞,前后通透,邊緣竟有熔融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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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暗器突襲到刺客斃命,不過眨眼之間!

    “好…好霸道的純陽指力…”杜鶯歌看得心頭劇震,她自忖自己的劍雖快,但在那種角度、那種距離下,要如此干凈利落地解決掉潛伏在崖壁上的刺客,絕無可能。黃天越的反應速度和出手的精準、霸道,讓她再次深刻體會到這位年輕劍客深不可測的實力。

    梁卉也驚魂甫定,感激地看了一眼擋在她身前的杜鶯歌和瞬間解決危機的黃天越。她下意識地看向被黃天越護在身側的歐陽曉曉。

    歐陽曉曉似乎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呆了,站在原地,身體微微發抖,臉色比地上的雪還要白。她一只手捂著胸口,急促地喘息著,眼神空洞地望著那具漂浮在水洼里的黑衣尸體,仿佛還沒回過神來。

    “沒事吧?”黃天越收回手,聲音依舊沉靜,目光卻銳利如電,掃視著崖壁和水面。

    “沒…沒事…”歐陽曉曉的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顫抖,細若蚊吶。她低下頭,避開黃天越審視的目光,身體似乎因為恐懼和寒冷抖得更厲害了。

    “此地不宜停留!”上官燕舞已掠至崖壁下方,警惕地掃視著上方和四周,“刺客只有一人?還是投石問路?”她看向黃天越。

    黃天越的目光在那具尸體和水洼里啃噬的尸水蛭上停留了一瞬,又飛快地掃過歐陽曉曉蒼白驚恐的臉,最終落在前方翻滾的毒霧上。他眉頭微蹙,似乎在捕捉空氣中某種極其細微的殘留氣息。

    “一人。”他肯定道,隨即指向下游,“走!加快速度!”

    隊伍再次移動,氣氛比之前更加緊張。黃天越和上官燕舞的警戒提升到了極致。梁卉緊跟在杜鶯歌身后,心有余悸。杜鶯歌握著劍柄的手青筋微凸,眼神銳利地掃視著兩側的崖壁和灌木叢。

    歐陽曉曉依舊走在最后,她的喘息似乎平復了一些,但腳步依舊虛浮。沒人注意到,在她捂著胸口、看似因驚嚇而顫抖的手指縫隙間,一點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黑色粉末,悄無聲息地飄落,混入了腳下污濁的泥濘之中。她的眼底深處,那抹幽光一閃而逝,快得仿佛錯覺。

    又前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河道在前方拐了一個急彎。濃重的灰白毒霧在這里被一股強勁的穿堂風稍稍吹散了些許,露出了前方景象的一角。

    一座極其簡陋、甚至可以說破敗的木制棧橋,如同垂死巨獸的骨架,歪歪斜斜地延伸向河心。棧橋盡頭,一艘形制古怪的小船靜靜泊在鐵銹色的河水中。

    船體狹長,通體漆黑,不知是何木材打造,表面布滿了坑坑洼洼的腐蝕痕跡,顯得異常陳舊。船頭尖銳,高高翹起,雕刻著一個模糊不清的、似獸非獸的猙獰頭像。船身兩側,各探出三支粗長的黑色船槳,槳葉寬大厚實,同樣布滿蝕痕。整艘船散發著一種與這黑水河渾然一體的陰森死寂氣息。

    一個身影佝僂著,披著厚重的、看不清原本顏色的蓑衣,頭戴寬大的斗笠,低垂著頭,如同雕像般坐在船尾。他手中握著一根同樣漆黑的、頂端鑲嵌著一顆渾濁暗黃色晶體的長篙。篙尖沒入鐵銹色的河水中,紋絲不動。正是那傳說中的黑水渡擺渡人。

    眾人停在棧橋入口。腥臭的氣息和毒霧的陰冷感撲面而來。

    “渡河。”黃天越上前一步,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風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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