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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薪盡火燃

    寒潭小筑,已成毒域。

    粘稠的、帶著硫磺與甜腥混合惡臭的空氣,如同沉重的鉛汞,壓迫著每一寸空間。墻壁、地面、傾倒的藥柜碎片上,處處殘留著暗紅近黑、如同冷卻熔巖般的毒血腐蝕痕跡,滋滋作響,騰起縷縷帶著死亡氣息的青煙。

    梁卉艱難地從藥柜廢墟中撐起身體,每一次呼吸都如同吞下燒紅的炭塊,灼痛感從喉嚨直貫肺腑。她顧不得擦拭嘴角不斷溢出的黑血,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床榻中央那片扭曲的暗紅。

    黃天越的身體,已非人形。

    皮膚徹底化作不祥的暗紅近黑色,如同被地獄烈焰反復灼燒、冷卻的熔巖地殼,布滿了深邃龜裂的紋路。無數細小的鼓包在皮膚下瘋狂蠕動、起伏,如同億萬毒蟲在皮下鉆行!每一次蠕動,都伴隨著骨骼錯位的脆響和肌肉纖維被強行撕裂的悶響!一股灼熱高溫與刺骨冰寒交織的詭異氣息,如同實質的毒瘴,從他身上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扭曲著周圍的空氣!

    最令人心悸的,是那股彌漫在整個小筑的、冰冷、強大、非人、卻又帶著一絲新生貪婪與懵懂毀滅本能的恐怖意志波動。它如同無形的潮水,一波波沖刷著梁卉的神經,帶著俯視螻蟻般的漠然,宣告著一個劇毒之物的誕生!

    毒髓殘骸入竅,焚心余燼點燃,這具殘軀,正在被改造成前所未有的毒魔之胎!

    “嗬…嗬嗬…”一陣低沉、沙啞、如同破舊風箱艱難拉扯的喘息聲,從黃天越喉嚨深處溢出。這聲音不再屬于人類,更像是某種野獸在適應新的聲帶。

    梁卉的心沉入冰窟。失敗了!那瘋狂的“以毒攻毒”之策,非但沒有壓制毒髓烙印,反而加速了同化的進程!毒髓殘骸如同引燃干柴的星火,徹底引爆了蟄伏的毒力,焚心余燼被吞噬,九轉續命丹的生機成了滋養毒胎的養分!黃天越最后的存在,正在被這新生的毒魔意志碾碎、吞噬!

    絕望如同冰冷的毒藤,瞬間纏繞了她的心臟。她看著柳青昏死在墻角,看著小筑內狼藉的末日景象,看著床上那正在異變的恐怖存在…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絕望的深淵,梁卉的目光,無意間掃過黃天越那雙緊閉的眼瞼。

    沒有眼球的轉動。

    只有一片死寂的暗紅。

    然而,就在那暗紅深處,在那冰冷非人的意志波動席卷之下,極其極其隱晦地…極其極其短暫地…掠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掙扎!

    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間被無邊的黑暗吞沒。

    但梁卉捕捉到了!

    那不是毒魔意志的貪婪與懵懂!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最深處的…不甘!是“黃天越”這個存在烙印,在徹底湮滅前,發出的最后一聲微弱的吶喊!

    這絲掙扎,如同劃破永夜的一道微光,瞬間刺穿了梁卉的絕望!

    不!還沒有結束!薪柴燃盡,灰燼深處,或許還有一點不甘熄滅的火星!

    一個更加瘋狂、更加孤注一擲的念頭,如同毒火般在她心底燃起——既然毒火已無法撲滅,那就……引爆它!讓焚心余燼的寂滅真意,在毒魔意志最核心處,徹底爆發!焚盡這毒胎!焚盡這魔念!用最徹底的毀滅,賭那萬分之一灰燼重燃的可能!

    這念頭讓她渾身戰栗,卻帶著一種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決絕!

    “柳青!醒醒!”梁卉嘶聲力竭地朝著墻角昏死的柳青咆哮,聲音因激動和毒素侵蝕而嘶啞破裂,“金針!給我…給我‘引魂’針!”

    “引魂”針!藥王谷秘傳,非到油盡燈枯、魂魄離散的絕境絕不輕動!此針非金非玉,乃是以秘法淬煉的磁母精華混合數種奇珍異鐵所鑄,其性至陽至烈,專能引動、激發人體瀕臨斷絕的最后一點元陽真火,如同在熄滅的油燈里投入最后一滴滾油,強令其爆發出剎那驚世的光華!后果,輕則元氣枯竭,形同廢人,重則……燈滅魂消!

    柳青被梁卉的嘶吼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眼,看到師父眼中那近乎癲狂的決絕光芒,嚇得一個激靈,瞬間清醒了大半!他連滾爬爬撲向藥柜最深層的暗格,雙手顫抖著打開一個紫檀木長盒。盒內,僅有一根長約九寸、通體黝黑、毫無光澤、卻隱隱散發著奇異磁性與灼熱氣息的長針!

    “師…師父!”柳青捧著“引魂針”,如同捧著燒紅的烙鐵,聲音發顫,“這…這針用了…黃大哥他…會死的!”

    “橫豎是死!”梁卉一把奪過“引魂針”,眼中燃燒著孤注一擲的瘋狂,“賭一線生機!總好過變成那人不人鬼不鬼的毒魔!”她的目光死死鎖住床榻上黃天越的心口——那暗紅毒力匯聚、意志波動最強烈的核心!

    就是那里!毒魔意志的“心臟”!

    看準時機!就在黃天越身體因內部毒力沖突而劇烈向上弓起、喉嚨里發出野獸般咆哮、心口那龜裂暗紅的皮膚下,一團深邃如污血的核心毒力如同心臟般搏動鼓脹到極致的瞬間!

    梁卉眼中厲芒爆射!全身殘存的內力、意志、乃至生命力,都毫無保留地灌注于右手緊握的“引魂針”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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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根黝黑無光的針,驟然爆發出刺目的赤金光芒!針身嗡鳴,如同燒紅的烙鐵,散發出灼熱狂暴的氣息!

    “黃天越!醒來——!!!”

    梁卉發出泣血般的咆哮,用盡畢生所學和全身力量,將手中那根承載著焚盡一切希望的赤金長針,帶著風雷之勢,狠狠刺向黃天越弓起的心口正中、那搏動鼓脹的毒力核心!

    噗嗤——!!!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悸的入肉聲!

    赤金色的“引魂針”,如同燒紅的鐵釬刺入凝固的牛油,毫無阻礙地、深深沒入了黃天越心口那暗紅搏動之處!直至沒柄!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凝固。

    “吼嗷——!!!”

    一聲混合著極致痛苦、無邊暴怒與一絲……難以置信驚駭的恐怖咆哮,猛地從黃天越喉嚨中炸響!這咆哮非人非獸,如同地獄熔爐的閘門被強行轟開!

    他弓起的身體瞬間僵直!皮膚下瘋狂蠕動的億萬鼓包如同被投入滾油的活蝦,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覆蓋全身的暗紅近黑色澤,在“引魂針”刺入的剎那,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深潭,猛地向內……坍縮!

    一股難以想象的、純粹到極致的寂滅氣息,混合著焚心蝕骨最本源的真意,被“引魂針”強行引動、點燃、壓縮到了極致!在毒魔意志的核心深處,轟然爆發!

    轟——!!!

    并非現實中的巨響,而是靈魂層面的毀滅風暴!

    黃天越僵直的身體猛地爆發出刺目欲盲的深紫色強光!光芒之中,無數扭曲的深紫毒紋如同被點燃的導火索,瘋狂地向著心口“引魂針”刺入的位置匯聚、燃燒!皮膚上那些深邃的龜裂暗紅紋路,如同被投入強酸的冰雪,發出“滋滋”的恐怖尖嘯,瞬間被蒸發、凈化!冰冷強大的毒魔意志波動,在這源自內部核心的寂滅之火焚燒下,第一次發出了清晰的、充滿痛苦與混亂的尖嘯!

    “呃啊——!!!”

    黃天越的身體如同被無形的巨力反復抻拉、摔打!在床榻上瘋狂地翻滾、抽搐!每一次劇烈的動作都伴隨著骨骼碎裂的脆響和肌肉徹底撕裂的悶響!大股大股粘稠如墨、卻又詭異地燃燒著深紫色火星的血液,如同失控的噴泉,從他口鼻、心口針孔、乃至全身崩裂的傷口中狂噴而出!

    深紫色的寂滅之火,正以他的軀殼為熔爐,以他最后的存在烙印為燃料,以那侵入的毒魔意志為薪柴……進行著最終的焚盡!

    梁卉被這狂暴的能量沖擊再次狠狠掀飛,重重撞在墻壁上,眼前徹底一黑,鮮血狂噴,意識瞬間沉入黑暗。柳青更是直接被震得再次昏死過去。

    小筑內,只剩下黃天越那非人的慘嚎、骨骼碎裂的脆響、血肉撕裂的悶響,以及那深紫色寂滅之火焚燒毒魔意志發出的無聲尖嘯!

    這焚燒不知持續了多久。

    終于,黃天越那瘋狂的掙扎和慘嚎漸漸微弱下去。噴涌的紫火黑血也漸漸止歇。他如同被徹底抽干了所有,重重地、無聲地砸回污血狼藉的床榻。

    身上那暗紅近黑的恐怖色澤徹底褪去,皮膚呈現出一種近乎透明的、毫無血色的慘白,布滿了無數深可見骨的撕裂傷口和焦黑的灼痕。心口那枚暗紅斑點,連同刺入其中的“引魂針”,都已消失不見,只留下一個碗口大小、深不見底、邊緣焦黑卷曲的恐怖空洞!一股混合著焦糊與奇異清香的青煙,正從那空洞中裊裊升起。

    他靜靜地躺著,胸膛再無一絲起伏。

    氣息,徹底斷絕。

    那冰冷強大的毒魔意志波動,也如同被風吹散的青煙,消失得無影無蹤。

    焚盡…結束了?

    梁卉掙扎著從昏迷邊緣醒來,看到的便是這如同被地獄烈焰洗禮過、死寂無聲的床榻。巨大的虛脫感和更深的絕望瞬間將她吞沒。她甚至沒有力氣爬過去確認。引魂針…焚心寂滅…毒魔意志…一切都…化為灰燼了嗎?

    然而,就在這死寂的、仿佛連時間都已凍結的剎那——

    一縷極其微弱、極其純凈、如同初生嬰兒般的…淡紫色火苗,極其突兀地、極其艱難地……從黃天越心口那焦黑空洞的最深處……搖曳著……升騰而起!

    ***

    孤絕山崖,斷魂淵底,寒潭絕域。

    冰冷的潭水漆黑如墨,深不見底,散發出萬年不化的刺骨寒意。潭水表面漂浮著薄薄的冰凌,在慘淡的月光下反射著幽冷的光。四周是刀劈斧鑿般的峭壁,濕滑的巖壁上凝結著厚厚的黑色冰棱,如同巨獸猙獰的獠牙。

    噗通!

    一聲沉悶的落水聲打破了死寂。

    一道暗紅色的身影,如同斷線的傀儡,從高聳的崖壁墜下,重重砸入漆黑冰冷的寒潭!巨大的沖擊力激起數丈高的慘白水花,隨即又被深沉的潭水迅速吞沒。

    暗紅的身影迅速下沉。冰冷刺骨的潭水如同億萬根鋼針,瞬間刺穿了那層凝實的暗紅光澤!潭水的寒意,帶著一種奇異的、能凍結生機的力量,瘋狂地侵蝕著這具瀕臨崩潰的軀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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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上官燕舞的毒髓之軀!

    它從山巔被碧血藤b-->>aozha的沖擊波轟飛,墜落深淵,最終砸入了這絕域寒潭!此刻,它周身繚繞的實質毒焰早已熄滅,那層如同劇毒甲胄的暗紅光澤在寒潭水的侵蝕下寸寸龜裂、剝落!露出下方布滿深可見骨傷口、不斷滲出暗紅粘稠“血液”的殘破軀殼!眉心那枚破碎的血鉆印記,在冰冷的潭水中黯淡無光。

    冰冷、死寂的寒潭水,如同貪婪的巨獸,瘋狂地吞噬著它體內殘存的毒力與生機!那冰冷強大的毒髓意志,在碧血藤baozha的沖擊和寒潭水的雙重侵蝕下,早已支離破碎,只剩下一點微弱的、如同風中殘燭的毀滅本能,在軀殼深處瑟瑟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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