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叔“嗯”了一聲,不置可否:“道聽途說的事,別瞎傳。”
“我哪敢瞎傳啊!”老張的聲音急切了幾分,“這還不算完!我還聽到了另一個版本。說你們去的根本不是為了項目對接,而是省里的一步大棋。那個年輕人,是帶著尚方寶劍下去的,為的是把一個百億級的新能源項目,跟國家級的貧困縣搞‘嫁接’。先掃清障礙,再騰籠換鳥。這手筆,這魄力,已經不是‘清道夫’了,有人說,這叫‘破局者’!”
“破局者”!
如果說“清道夫”還只是形容手段狠辣,那么“破局者”這個詞,則瞬間將格局和立意,拔高到了一個全新的、令人仰望的層次。它意味著的不再是單純的破壞,而是高瞻遠矚的建設和開創。
李瑞的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他看著林舟,眼神里已經不是佩服,而是接近于崇拜。他這才明白,為什么林舟在掀翻桌子之后,第一時間看的不是戰果,而是那張規劃著未來的地圖。
因為在林舟的沙盤里,鏟除趙文德和劉三,從來都不是目的,甚至連過程都算不上,那僅僅是……施工前的清場準備工作而已。
掛了電話,房間里再次陷入沉默。但這一次,沉默中不再是迷茫和焦慮,而是一種被巨大榮譽和使命感包裹的、沉甸甸的興奮。
林舟的目光,從每一個人的臉上掃過。
李瑞的激動,馬叔的凝重,蘇曉的冷靜。
他的大腦里,因果沙盤界面上,代表著他自己的那個數據模型,正在發生著劇烈的變化。與他相關的標簽,正在被高亮標注和刷新。
聲望值:+500(省內)
正面標簽:破局者(高權重)、頂層設計、能力出眾、背景神秘
負面標簽:清道夫(中權重)、手段狠辣、不近人情、官場孤狼
關注度:省級(高)、廳級(極高)
沙盤的推演顯示,“破局者”的標簽,正在被越來越多的高層級人物所接受,而“清道夫”的標簽,則更多地在基層和中層干部之間流傳。這是一個好現象。它意味著,高層看到了他的價值,而中下層則敬畏他的手段。
“蘇曉說得對。”林舟終于開口,為這場討論定下了基調,“這份報告,不僅要寫,而且要寫好。它不是一份簡單的功勞簿,而是我們向省里提交的一份‘產品說明書’。”
他走到桌前,重新攤開那張紅山縣地圖。
“李瑞,我需要你把這次的經濟模型,做得更詳盡。從土地、勞動力成本優勢,到產業鏈落地帶來的稅收、就業、以及對周邊產業的輻射帶動效應,我需要精確到小數點后兩位的數據,來證明這個模式的經濟可行性。”
“馬叔,”他看向馬叔,“我需要您從社會學的角度,分析這個模式對重建基層治理結構、提升zhengfu公信力、化解社會矛盾方面的作用。我要的不是空話,是能落地的、有案例支撐的觀點。”
“蘇曉,風險控制和程序正義,是這份報告的基石。我需要你起草一份‘陽光協議’范本,以及一套可供紀檢、監察部門參考的全流程監督機制,確保未來這個模式在推廣時,不會因為腐敗而走樣。”
他一一分派完任務,最后,指尖落在了地圖上。
“而我,負責把你們所有的成果,串聯起來,形成一份完整的、有理論高度、有實踐價值,更能打動人心的……紅山縣的未來。”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熱血沸tering。他們不再是一個臨時的草臺班子,而是一個真正擁有共同目標的、分工明確的精英團隊。
就在這時,招待所房間的門,被“篤篤篤”地敲響了。
李瑞跑過去開門,門外站著的,是滿臉疲憊卻雙眼放光的秦峰。他已經換上了一身略顯陳舊卻干凈整潔的干部夾克,整個人的精神面貌,與幾天前那個郁郁不得志的副縣長,判若兩人。
“林組長。”秦峰的稱呼沒變,但語氣里,多了一份發自內心的敬重和一絲下級對上級的拘謹。他沒有進門,只是站在門口,神情有些復雜。
“我剛從羅書記那邊開完會出來。省里的意思,我都知道了。感謝的話,我就不說了,紅山縣會用未來的發展,來感謝各位。”
他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組織語,臉上的那一絲喜悅慢慢褪去,轉為一種深深的憂慮。
“但是,林組長,在寫那份宏偉的報告之前,我們眼下,遇到了一個比劉三還在的時候,更棘手的問題。”
“哦?”林舟抬起頭,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秦峰的嘴唇動了動,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那是一種剛剛看到希望,卻又被現實澆了一盆冷水的無奈。
“昨晚的行動,動靜太大了。老百姓是解氣了,但也……嚇破了膽。”
“今天縣里工作組下鄉去宣傳項目征地的前期意向,結果,沒有一戶人家開門。我們的人在村口敲鑼,喊了半天,家家戶戶大門緊閉,跟躲瘟神一樣。”
“后來,村支書偷偷告訴我一句話,”秦峰的聲音沉了下去,“他說,老百姓現在怕了。他們分不清哪管是好官,哪管是壞官。在他們眼里,穿制服的,都一樣。以前的趙縣長,也是一口一個‘為人民服務’,結果呢?老百姓說,劉三那條狼是吃肉不吐骨頭,可至少還看得見。你們這些從天而降的‘神仙’,打走了狼,誰知道會不會請來一只更可怕的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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