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機在桌上極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屏幕亮起，是一條加密信息，只有一個字。

妥。

發信人，是蘇曉。

林舟的指尖在手機屏幕上輕輕一劃，信息便消失無蹤。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溫熱的茶水順著喉嚨滑下，熨帖著五臟六腑。

“暗線”，也該動了。

他拿起辦公桌上另一部黑色的非智能手機，撥出了一個號碼。

“馬叔，是我。”

電話那頭，傳來馬叔沉穩的聲音：“小林，有何吩咐？”

“您現在應該在省報業集團的大樓下喝茶吧？”林舟問。

馬叔在那頭輕笑了一聲：“你小子，連我這點老習慣都算到了。說吧，要我找誰？”

“不用找誰。”林舟看著窗外，目光悠遠，“您只需要在十分鐘后，把一份‘不小心’遺落在茶館的檔案袋，交給一個會去那里找東西的、戴著黑框眼鏡、大概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就行了。”

“就這么簡單？”馬叔有些意外。

“就這么簡單。”林舟頓了頓，補充道，“那個女人，是《民生觀察》報的首席記者，叫陳潔。她的成名作，是三年前對省內高速公路豆腐渣工程的深度報道。她，最懂得怎么用一份材料。”

“明白了。”馬叔掛斷了電話。

林舟放下手機，腦海中的因果沙盤悄然浮現。

代表錢文博的模型，此刻正被無數媒體的聚光燈環繞，頭頂的聲望值和影響力正在以一種虛假的姿態節節攀升，達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峰值。

然而，在這片耀眼的光芒之下，一條細微的、代表致命證據鏈的紅色絲線，已經從發改委的檔案室出發，經由蘇曉的手，傳遞到馬叔的茶館，正悄無聲息地，纏向那個戴黑框眼鏡的女人模型。

林舟在沙盤中，輕輕撥動了那個代表陳潔的模型。

推演開始。

畫面快進。他看到陳潔拿到檔案袋后，臉色劇變，匆匆離開茶館。他看到《民生觀察》報社的編輯部燈火通明。他看到一份標題更加驚悚的調查報告，正在連夜排版。他看到錢文博在發布會結束后，面對著鋪天蓋地的贊譽，接到了一個讓他面如死灰的電話……

推演結果顯示，當這條“暗線”的證據被引爆時，錢文博此刻在發布會上建立起的所有學術權威和理論自信，都將成為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現在爬得越高，摔下來時，就越是粉身碎骨。

林舟關閉了沙盤，心中一片清明。

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到手頭的工作上。紅山縣的未來，遠比一場輿論的喧囂，更需要他投入心力。

而此刻，直播畫面中，錢文博已經講完了他的理論部分。他喝了一口水，臉上帶著勝利者般的微笑，準備放出他的“王炸”——那份被他視為鐵證的“濱江一號”項目后期環境評估報告。

“接下來，我要用最直接、最有力的數據，來粉碎那些無稽的謊。”他按下了遙控器的翻頁鍵，身后的大屏幕上，出現了一份圖文并茂、制作精良的報告封面。

演播廳里，所有的記者都打起了精神，閃光燈再次瘋狂地閃爍起來。

李瑞也屏住了呼吸，手心全是汗。他知道，高潮要來了。

他看向林舟，卻發現自己的領導不知何時，已經戴上了耳機，正對著一份地圖，用鉛筆在上面輕輕地勾畫著什么，口中還念念有詞。

“……電解鋁廠的耗電量巨大，如果能把光伏電站建在這里，實現直供，成本至少能下降五個百分點……”

窗外，陽光正好。

風暴中心的茶杯，穩如磐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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