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點意思。他放下茶杯,重新戴上老花鏡,身體微微前傾。
文章的行文風格冷靜得近乎冷酷,通篇沒有一個帶有感情色彩的詞匯,只是在羅列數據,分析模型。作者將超支的原因歸結為三點:前期論證的科學性、中期管理的規范性、后期審計的有效性。全是老生常談,毫無新意。王存仁甚至有些失望,以為作者只是故弄玄虛。
但當他看到“成因分析一”的具體闡述時,目光陡然銳利了起來。
“……前期論證階段的‘理想化’模型。現有項目論證,多依賴于靜態數據和理想化假設,對市場波動、政策調整、地質條件等動態變量的風險評估權重明顯不足。例如,在城市cbd規劃中,對‘生態承載力’的計算,往往傾向于采用最優化的理論值,而忽略了施工過程中的環境擾動和建成后高密度人口活動帶來的超預期負荷……”
“生態承載力”。
這五個字,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王存仁記憶的某個塵封角落。他隱約記得,幾年前,省里有個爭議巨大的地產項目,好像叫什么“濱江一號”,當時論證會上,就有一位權威專家,靠著一份天花亂墜的“生態承載力報告”,力排眾議,強行推動了項目上馬。
是巧合嗎?王存仁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快了半拍。他感覺自己不像在審稿,更像一個拆彈專家,正小心翼翼地剪開一根根引線,而稿紙的字里行間,散發著越來越危險的氣息。
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繼續往下讀。當看到“對策研究”部分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對策建議一:建立‘項目論證后評估’與‘專家終身負責’聯席機制。建議由省紀委、審計廳牽頭,對完成決算并出現重大預算超支的項目,啟動后評估程序。評估結果不僅與項目單位的績效掛鉤,更應納入項目論證專家的個人學術誠信檔案。對于因前期論證存在明顯瑕疵而造成重大損失的,應在行業內進行通報,并在未來三至五年內,限制其參與zhengfu重大項目的評審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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