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北風像裹著冰沙的鞭子,抽得人臉生疼。李成鋼縮著脖子,把大棉襖的領子死死豎起來,夾著腿,幾乎是沖刺般地沖出溫暖的倒座房,撲向院外胡同里那個散發著騷臭與嚴寒雙重折磨的公共廁所。
“造孽啊…”他一邊疾走,一邊在心里狠狠念叨著那令人作嘔的旱廁環境以及冬日里蹲坑時那種刻骨銘心的冰冷,“等把簡寧娶進門,說破大天也得在倒座房旁邊加蓋個小衛生間!砸鍋賣鐵也得弄!”
解決完迫切的生理需求,李成鋼幾乎是逃也似地沖回四合院。剛踏進院門,一陣極其微弱、壓抑到近乎窒息的啜泣聲,鉆進了他的耳朵。
聲音斷斷續續,李成鋼腳步猛地釘在原地。本能讓他瞬間鎖定了聲音來源——中院緊挨著耳房的那扇黑黢黢的西窗臺下。借著耳房窗戶透出的微弱光亮,他看到一個瑟瑟發抖的小小身影,蜷縮在冰冷的墻根陰影里。
是何雨水。
她把自己縮成極小的一團,仿佛這樣就能抵御刺骨的寒冷和無邊的饑餓。單薄的舊棉襖裹著她瘦骨嶙峋的身體,她把頭深深埋進臂彎,肩膀劇烈地抽動著,壓抑的哭泣,充滿了無助與恐懼。
“雨水?”李成鋼快步走過去,蹲下身,聲音放得異常低沉溫和。
何雨水像受驚的兔子般猛地一顫,驚恐地抬起頭。昏暗的光線下,那張小臉凍得發青,嘴唇干裂,淚水混合著臟污在臉上沖出幾道溝壑。那雙紅腫的眼睛對上李成鋼時,先是一陣劇烈的恐懼,隨即涌上更深的委屈和近乎卑微的懇求。
“成…成鋼哥…”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怎么回事?凍死人了!”李成鋼伸手去扶她,指尖觸及她胳膊的瞬間,心頭猛地一緊——隔著棉襖都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皮包骨頭的瘦削,冰涼的觸感讓他心驚。“家里一點吃的都沒了?”
何雨水被他半扶半抱地拉起來,雙腿凍得發僵,幾乎站立不住,全靠李成鋼撐著。她劇烈地抽噎著,斷斷續續地訴說:“餓…餓了一天了…缸…缸空了…一粒糧食都沒…”
“傻柱還沒放出來?錢和糧本呢?”李成鋼皺著眉問。
“鎖…鎖在箱子里…鑰匙…傻哥帶著…”何雨水回想起昨天的半個窩頭,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昨天…昨天一大媽可憐我…偷偷給了半個窩頭…才…才熬過去…”
她凍得牙齒咯咯作響,聲音里充滿了屈辱:“今天…餓得受不了…去后院…求聾老太太…她…她連門都沒讓我進…隔著門罵…罵我是‘賠錢貨’…讓我滾…”“賠錢貨”這個詞像冰錐一樣刺穿了寒夜。
“晚上…晚上肚子疼得像刀絞…”巨大的絕望感再次淹沒她,“去敲一大爺的門…一大爺…一大爺在屋里說…說他們家糧也不夠吃…讓我…讓我找別人…”
她無助地環視著黑沉沉的四合院,各家各戶緊閉的門窗像冰冷的墓碑:“院里…院里鄰居…傻哥都得罪光了…我…我不敢去…”
李成鋼看著眼前這個餓得脫相、凍得發抖的小姑娘,再想想那個被自己親手送進拘留、此刻大概正罵罵咧咧的傻柱,一股荒謬又沉重的憤怒直沖腦門。
這叫什么事兒?!
他強行壓下翻騰的情緒,看著何雨水那雙充滿求生欲的眼睛,嘆了口氣:“走,先進屋暖和暖和,吃點東西。”
何雨水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任由李成鋼扶著,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向房門。
屋里的熱氣撲面而來,帶著爐火的溫暖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飯菜余香。王秀蘭正在燈下納一只鞋底,聽見動靜抬頭,一眼看見兒子扶著的何雨水。
“哎喲!雨水?!這孩子…”王秀蘭“噌”地站起來,臉上滿是驚愕和心疼,“這是咋了?凍成這樣?快,快進來烤烤火!”
“別提了,傻柱那混蛋玩意兒造的孽!給拘了三天,錢糧鎖死,這丫頭餓一天多了。聾老太太罵她‘賠錢貨’,一大爺也不開門。”李成鋼語速飛快地解釋著,語氣里帶著難以抑制的慍怒。
王秀蘭倒吸一口涼氣,趕緊把何雨水拉到通紅的鐵皮爐子邊,按在小板凳上。爐火的熱力讓何雨水凍僵的身體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鋼子,快!吃的!”王秀蘭催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