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是一連串細碎的、肢體碰撞和利刃入肉的聲響,混雜在風聲中,若不仔細聽,根本無法分辨。
沒有喊殺,沒有慘叫。
只有一場發生在濃霧之中的,無聲的屠殺。
前后不過一炷香的功夫,那名女將悄然返回,她的臉上濺了幾點血跡,眼神卻平靜無波。
她走到李秀寧面前,攤開手掌。
掌心里,是十枚樣式相同的唐軍腰牌。
隨即,她伸出十根手指,然后握緊成拳。
——全部解決。
李秀寧點了點頭,揮了揮手。
女將立刻帶著人,開始處理現場。尸體被拖入山澗的深壑,血跡被用泥土和腐葉仔細地掩蓋,一切痕跡,都在以最快的速度被抹去。
這支娘子軍,在血與火的洗禮中,早已學會了如何在亂世中生存。仁慈,是屬于勝利者的奢侈品。
李秀寧緩緩走到那處巖壁,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淡淡的血腥氣。
一名年輕的唐軍斥候靠在巖壁上,他的喉嚨被一刀切開,眼睛卻還圓睜著,臉上殘留著死前的驚愕與不解。他到死,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他很年輕,看起來不過二十歲上下。
他本該在長安的街頭,與同伴飲酒說笑,而不是在這荒山野嶺,無聲無息地死去。
他是大唐的兵,是她父親的兵。
紅拂女走到她的身側,看著她的側臉,低聲說了一句。
“他們是軍人,我們也是。”
李秀寧沒有回頭,只是靜靜地看著那張年輕而死寂的臉。
許久,她才轉過身,向著隊伍走去。
沒有人能看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覺得她的背影,比之前更加挺直,也更加冰冷。那最后的一絲溫情,仿佛也隨著這十條性命,一同被埋葬在了這太行山的濃霧之中。
隊伍重新休整,士氣卻因為這場干凈利落的獵殺,而悄然提振。恐懼被壓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嗜血的冷靜。
前方的道路,依舊被濃霧籠罩,但所有人都知道,那霧氣的盡頭,便是丘行恭的營地,是她們此行最大的障礙。
一名副將湊到李秀寧身邊,壓低了聲音問道:“殿下,丘行恭的營地就在前方山谷,我們是繞過去,還是……”
繞?
李秀寧的腦海中浮現出輿圖,繞過這座山谷,至少要多走一天半的路程。
她們沒有一天半的時間。
“被動挨打,只會讓我們死得更快。”
她的聲音在霧氣中響起,清晰地傳到每一個親衛的耳中。
她轉頭,目光望向紅拂女,也像是在問自己。
“丘行恭想把我們當成林子里的兔子,用陷阱和冷箭,一點點消磨我們的力氣和膽氣,直到我們崩潰。”
“那我們就反過來,做一次獵人。”
紅拂女的眼中,亮起一抹光。
李秀寧抬起手,指向前方那片深不見底的迷霧,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斬釘截鐵的決絕。
“傳令,全軍就地休整,準備夜襲。”
“今夜,我要拔掉這顆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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