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歇,只剩下濕漉漉的樹葉偶爾滴下的水珠,在寂靜的山林中發出“啪嗒”的輕響。
紅拂女就像一只最靈敏的貍貓,在林間無聲地穿行。
她的呼吸悠長而平穩,與山間的風融為一體。她的腳步落在濕滑的苔蘚和堆積的腐葉上,竟沒有發出一絲多余的聲響。系統賦予的“夜奔”天賦,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致,她的視野在黑暗中幾乎不受影響,聽覺和嗅覺也變得異常敏銳。
風中,傳來了一絲極淡的,屬于戰馬的腥臊味。
還有一絲……硫磺和硝石的味道。
紅拂女的身形瞬間定住,藏身于一棵巨大的古樹之后,只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望向前方。
大約半里之外的山坳里,隱約有幾點微弱的火光,被茂密的枝葉遮擋著,若隱若現。
她沒有貿然靠近,而是選擇從側面的一處峭壁,如壁虎般悄無聲息地攀援而上。
居高臨下,山坳中的景象一覽無余。
那是一個小型的臨時營地,約有四五十人,全是清一色的黑衣勁裝,腰佩唐刀,身背弓弩。他們的戰馬被集中在營地的一角,嘴上都套著嚼子,防止它們發出嘶鳴。
營地的守衛極為森嚴,明哨暗哨彼此呼應,幾乎沒有死角。這些人行動間悄無聲息,眼神警惕,顯然是百里挑一的精銳。
營地中央,一個最大的帳篷里,火光最亮。
紅拂女調整著呼吸,將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耳朵卻像雷達一樣,捕捉著從下方傳來的每一絲聲音。
“……將軍,子午道沿途的‘絆馬索’和‘驚鳥鈴’都已經布置妥當。只要那支娘子軍敢從這里過,不出十里,我們就能收到消息。”一個聲音在匯報。
“不可大意。”另一個聲音響起,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久經沙場的沉穩,“陛下親自下令,讓我們在此設防,可見對這支孤軍的重視。那李秀寧不是尋常女子,她敢走這條絕路,必有所恃。”
“將軍多慮了。不過是一群女人罷了,就算有些戰力,在這深山老林里,又能翻起什么浪?我們奉命在此,只需拖住她們三日,等屈突通將軍的大軍一到,封死谷口,她們就是甕中之鱉!”
“住口!”那沙啞的聲音陡然嚴厲起來,“輕敵,是兵家大忌!記住,我們的任務是‘偵知’和‘遲滯’,不是‘殲滅’。在屈突通將軍主力抵達前,不得與敵軍發生大規模沖突,只需利用地形,襲擾、遲滯,不斷消磨她們的銳氣和補給即可。”
“是,末將知錯。”
帳篷的簾子被掀開,一名身材魁梧的將領走了出來。他抬頭看了看天色,雨后的月光灑在他的臉上,照亮了他那標志性的,獨眼上的黑色眼罩。
紅拂女的心,猛地一跳。
——獨眼將軍,丘行恭!
李淵麾下最心狠手辣,也最擅長山地追蹤和伏擊的猛將!
原來是他!
父親竟派了這只瘋狗來對付自己!李秀寧看到情報時,心中必然是這般想法。
紅拂女沒有再繼續停留。她已經得到了足夠多的信息。敵人的數量、目的、布防、指揮官……一切都已明了。
她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從峭壁上滑下,融入了比先前更加深沉的黑暗之中。
當東方的天空泛起一絲魚肚白,濃霧開始在山間彌漫時。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娘子軍休整的營地外圍。
李秀寧幾乎是第一時間睜開了眼睛,她一夜未眠,只是靠著一塊冰冷的巖石假寐。
她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朝她做出一個“安全”的手勢。
李秀寧懸了一夜的心,終于落下了一半。
紅拂女走到她面前,將水囊遞給她,自己的嘴唇卻干裂得起了皮。她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絲不易察arle的疲憊。
“前面五里,山坳處,敵軍斥候營地,四十七人。指揮官,是丘行恭。”
“丘行恭?”李秀寧念著這個名字,眼中寒光一閃。
“他們已經沿途布下了陷阱和預警裝置。”紅拂女繼續說道,“丘行恭的命令,不是與我們決戰,而是不斷襲擾、遲滯我們,等待屈突通的主力大軍前來,封死我們前方的谷口。”
果然!
李秀寧心中最壞的猜測,成了現實。
她們的行蹤已經暴露,前方的道路被一條瘋狗死死盯住,而更遠處,一張由數萬大軍編織的羅網,正在緩緩收緊。
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屈突通的大軍,最快需要多久才能抵達谷口?”李秀寧盯著紅拂女,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
紅拂女看著她,緩緩吐出了一個數字。
“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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