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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的死寂被戰馬不安的刨蹄聲和響鼻打破。
那兩匹無人約束的chusheng,嗅到了濃重的血腥,焦躁地在原地打著轉,韁繩被扯得筆直,似乎隨時都會掙斷逃離這片殺戮之地。
楊辰沒有理會它們。
他站在兩具尸體之間,任由那股混雜著鐵銹、泥土與草木腐朽氣息的怪異味道包裹著自己。胃里翻攪的感覺還未完全平息,但他臉上的神情已經不起波瀾,像一潭被冰封的深水。
他知道,sharen只是第一步。
如何將這兩個死人變成活人能用的資源,才是這亂世里最重要的學問。
他邁開步子,走向了那具身體尚且完整的尸體,張三。
蹲下身,楊辰的手指觸碰到了尸體上那件粗糙的皮甲。皮甲已經被血浸透,變得濕滑而粘膩,入手的感覺帶著一絲尚存的余溫,但溫度正在迅速消散,一種屬于死亡的冰冷開始從皮肉深處滲透出來。
他沒有絲毫猶豫,開始解開皮甲側面的牛皮系帶。
系帶被血水泡得有些發脹,繩結打得很死,是軍中常用的防脫結。楊-辰的指甲摳了半天,才找到繩頭,然后一圈一圈,耐心地將其解開。他的動作很穩,沒有一絲顫抖,仿佛他正在解開的不是一件浸透了鮮血的甲胄,而是一個普通的包裹。
“咔噠。”
最后一個金屬搭扣被解開,整件皮甲松垮下來。楊辰抓住甲胄的邊緣,用力一掀,將它從尸體上剝離。一股更加濃郁的血氣和汗臭味撲面而來,他只是微微皺了下眉,便將皮甲扔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接著是里衣。
粗麻布的短衫同樣被血染成了暗紅色,緊緊地貼在尸身上。楊辰扯開衣襟,開始搜尋。他摸到了一個硬邦邦的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塊啃了一半的干餅,上面還留著清晰的牙印。
他隨手將干餅扔掉,繼續摸索。
很快,他從內側的一個小兜里,摸出了一串銅錢,用麻繩穿著,數了數,大概有七八十文。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用木頭雕刻的哨子,造型很別致,像一只蜷縮的貓頭鷹。
楊辰端詳了那哨子片刻,那上面光滑的包漿顯示著它的主人經常把玩。或許,這是他用來逗弄家中孩童的玩意兒。
這個念頭只在他腦中停留了一瞬,便被他掐滅。
他將哨子和銅錢一起揣進自己懷里,然后毫不費力地將尸體翻了個身。他需要一雙合腳的靴子。軍靴的靴筒很高,也很結實,從死人腳上往下脫是件力氣活。楊辰抓住一只腳踝,腳踩著尸體的腿彎,猛地一發力。
“刺啦——”
靴子應聲而下,連帶著一只沾滿泥土的麻布襪子。
他用同樣的方法脫下另一只,將兩只靴子并排放在皮甲旁邊。做完這一切,他站起身,目光投向了另一具尸體,那個叫馬六的無頭尸身。
血已經流得差不多了,在尸體周圍形成了一片暗紅色的、黏稠的泥沼。腔子倒下的姿勢很扭曲,一只手臂還維持著向上格擋的徒勞姿態。
楊辰走過去,面無表情地重復著剛才的工序。
剝甲、搜身、脫靴。
馬六身上更窮些,只有十幾文銅錢,以及一小袋粗鹽。楊辰將鹽袋小心地收好,這東西在野外比錢更有用。
當他處理完一切,兩具被剝得只剩下貼身褻褲的尸體就那么赤條條地躺在林間的空地上,蒼白的皮肉在斑駁的光影下,顯得格外刺眼。
楊-辰看著自己的杰作,沒有半分憐憫,也沒有半分快意。
他只是覺得,少了甲胄和衣物的遮蔽,這兩具曾經不可一世的叛軍精銳,看上去和被開膛破肚的豬羊,似乎也沒什么區別。
他走到那棵插著佩刀的大樹前,握住刀柄,用力將其拔了出來。入手沉甸甸的,刀身鍛造得極好,比他從江都宮帶出來的那把制式長劍要精良許多。他隨手挽了個刀花,刀鋒破空,發出一聲輕快的嗡鳴。
好刀。
他將兩把佩刀也放在了戰利品堆里。
現在,他有了兩套完整的軍士行頭,兩把上好的佩刀,兩匹神駿的戰馬,還有一百文不到的銅錢和一小袋鹽。
馮石派出的追兵,成了給他送裝備的輜重隊。
楊辰的嘴角,終于牽起了一絲弧度,但這笑容里沒有溫度,只有冰冷的嘲弄。
他不能把尸體留在這里。官道離此地不遠,萬一被人發現,順著馬蹄印,還是能找到小舟的位置。他必須清理掉所有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