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郡漢軍大帳內,燈火通明。
霍昭并未站在那巨大的沙盤前,而是坐于案后,手中拿著一份由暗衛從長安秘密送來的簡報。
上面記錄著朝中近日的人事變動、糧草調撥的些許延遲,以及幾位御史大夫關于邊關耗資巨大的、不痛不癢的奏議。
他看得仔細,眉宇間卻不見往日的銳利與不耐,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靜。
良久,他放下簡報,指尖在案幾上輕輕敲擊著,目光投向跳動的燭火,仿佛在凝視著更深遠的什么東西。
“昭哥哥,”阿月端著一碟剛烤好的、滋滋冒油的羊肉走進來,見他神色,不由放輕了聲音,“還在為長安的事情煩心嗎?”
她將肉碟放在他面前,自己則順勢坐在他身旁的氈墊上。
雪魄踱步過來,安靜地伏在她腳邊。
霍昭回過神,拿起一塊羊肉遞給阿月,又丟了一塊給雪魄,自己才取了一塊,慢慢咀嚼著。
他搖了搖頭,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世情的淡然:“非是煩心,只是……看得更清楚了些。長安那些人,無論唱的是紅臉還是白臉,終究離不開‘利益’二字。陛下需要邊關安定,也需要朝局平衡。我們在這里打生打死,在有些人看來,不過是他們博弈的籌碼。”
他頓了頓,看向阿月:“阿月,你還記得我年少時,最渴望的是什么嗎?”
阿月歪著頭想了想,肯定地說:“封狼居胥,蕩平匈奴,讓邊關永無烽火!”
“是啊,”霍昭嘴角勾起一絲淡淡的、帶著追憶的笑意,“那時覺得,只要兵鋒足夠銳利,戰術足夠奇詭,就能解決一切問題。如同利劍,一往無前。”
他的笑容漸漸收斂,眼神變得幽深,“但現在我明白了,戰爭,不僅僅是戰場上的廝殺。它牽扯著朝堂、經濟、人心……甚至,敵人內部的分化。一把劍再鋒利,若持劍之人身后不穩,或者劍本身過于剛硬易折,也難成大事。”
阿月似懂非懂,但她能感受到霍昭身上那種氣質的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