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亓心中一痛,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床榻邊。陸莜柒恍惚間看到一個人影,還以為是幻覺,直到陸淵亓握住她冰涼的、布滿皺紋的手,一股溫暖精純、蘊含著勃勃生機的歸真境內力,如同涓涓暖流,緩緩渡入她枯竭的經脈。
“姑……姑姑,是我,淵亓。”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陸莜柒渾濁的眼睛猛地睜大,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氣息淵深如海、面容卻依舊帶著幾分熟悉輪廓的侄子,淚水瞬間涌出:“淵亓……真的是你?你還活著……好,好……”她激動得語無倫次,緊緊抓住他的手,仿佛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內力滋養下,陸莜柒的臉色暫時紅潤了些,咳嗽也平息了。
陸淵亓看著她,輕聲問道:“姑姑,這冷宮苦寒,您……可想離開?侄兒帶您走。”
陸莜柒望著窗外漫天飛舞的雪花,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渴望與一絲釋然:“離開?一輩子了……我這一輩子,都困在這四四方方的宮墻里,從未真正看過外面的世界……若能出去,看看山川大河,便是立刻死了,也甘心……”
“好,我帶您走。”陸淵亓不再猶豫。他以歸真境的莫測手段,輕易避開了宮中稀疏的守衛,用一股柔和的真氣護住陸莜柒虛弱的身軀,如同融入風雪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囚禁了他姑姑半生的牢籠。
他沒有停留,帶著陸莜柒,施展縮地成寸的神通,日夜兼程,跨過山河大海,最終抵達了東海之上的東福島。
當李晏樞看到被陸淵亓攙扶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母親時,這位在逆境中掙扎多年的皇子,瞬間淚流滿面,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母后!兒臣不孝!”母子二人相擁而泣,十余年的分離與苦難,在這一刻盡數宣泄。
陸淵亓靜靜地站在一旁,看著這重逢的一幕,心中既有欣慰,也有酸楚。這或許是他能為姑姑、為表哥做的最后一件事。
然而,長年的積郁與身體的衰敗,并非陸淵亓的內力所能逆轉。在抵達東福島,與兒子團聚后不久,了卻最后心愿的陸莜柒,在一個寧靜的夜晚,安詳地閉上了雙眼,嘴角似乎還帶著一絲解脫的微笑。
母親的離世,讓李晏樞悲慟不已,也更堅定了他積蓄力量、東山再起的決心。他懇求表弟陸淵亓留下助他:“淵亓,以你如今修為,若肯助我,何愁大業不成!我們聯手,定能光復……”
陸淵亓卻緩緩搖頭,目光平靜地望向遙遠的天際,那里云海翻騰,仿佛有仙宮隱現。
“表哥,”他輕聲道,“塵世間的皇圖霸業,恩怨紛爭,于我而,已如過眼云煙。這十年來,我追求的,是更高的道。姑姑的心愿已了,你的路,需要你自己去走。我意已決,從此一心向道,追尋那縹緲仙途。”
李晏樞看著他眼中那超然物外的神采,知道再難挽留,只能長嘆一聲,不再多。
陸淵亓將姑姑妥善安葬在東福島一處面朝大海、風景絕佳之地后,便飄然離去,不知所蹤。
他放下了陸家的仇恨,放下了對昭華公主的執念,放下了對塵世權力的最后一絲眷戀,將全部身心,投入到了對那至高無上的“仙”之境界的追尋之中。
而古都的冷宮,直到很久以后,負責送飯的宮人才發現,那位被遺忘多年的廢后陸莜柒,早已不知所蹤,只留下空蕩蕩的、積滿灰塵的宮室,成為宮中又一個諱莫如深的謎團。
陸淵亓將姑姑陸莜柒安葬于東福島后,心中了無牽掛,再次回到了那座承載了他無數孤獨與修煉時光的山中竹屋。
此地清幽,遠離塵囂,正是他沖擊那無上境界的最佳場所。
與此同時,塵世間的局勢進一步惡化。李晏樞為母守孝三年,暫緩了所有軍事行動。
這三年,失去了方倉這根定海神針的玄珩王朝,徹底陷入了藩王割據、豪強并起的混亂局面。
方羽雖繼承其父爵位與軍權,但無論是個人威望、武道修為還是戰略眼光,都遠遜其父,根本無法有效彈壓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