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淵亓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方倉的話,像一顆種子,在他心中埋下。但他并未放棄修煉,只是心態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不再單純為了復仇而瘋狂壓榨自己,而是開始更深入地感悟春風化雨訣中“化雨”的真諦,體會那種潤物無聲、生生不息的自然之道。
他觀察山間云霧聚散,聆聽溪水流淌,感受草木枯榮,將自身融入這片囚禁他的天地之中。
春去秋來,寒暑交替。轉眼間,一年光陰匆匆流逝。
這一年間,陸淵亓的心境在仇恨與感悟之間不斷掙扎、沉淀。
他將所有的情緒、所有的領悟,都化作了修煉的動力。
終于,在一個月華如水的夜晚,他盤坐于溪邊巨石之上,體內那早已積蓄到臨界點的內力,如同冰封的江河驟然解凍,奔騰著沖向那曾經堅不可摧的瓶頸!
“轟!”
腦海中仿佛有什么東西碎裂開來,周身經脈在這一刻被拓寬、重塑,更加精純浩瀚的內力如同決堤洪流,奔涌不息!
天地間的元氣仿佛受到了召喚,瘋狂地向他匯聚,融入他的四肢百骸。一種前所未有的強大感覺充斥全身,他甚至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圍空氣中流動的能量微粒!
問道境中期!不,甚至隱隱觸摸到了后期的門檻!他在這一年的囚禁與沉淀中,因禍得福,實現了驚人的突破!
他睜開雙眼,眸中精光內斂,深邃如潭。他緩緩起身,走到山腳那層淡金色的禁制光幕前。
這一次,他沒有強行沖擊,而是伸出手指,輕輕觸碰光幕。
內力運轉,春風化雨訣那包容、滲透的特性被發揮到極致,他的內力如同最溫柔的水流,細細地感知、分析著禁制能量的結構與運行規律。
片刻之后,他眼中閃過一絲明悟。并指如劍,蘊含著新生內力的指尖,精準地點在光幕能量流轉的一個極其細微、幾乎不可察的節點之上!
“啵——”
一聲輕響,如同水泡破裂。那堅韌無比、困了他整整一年的淡金色光幕,應聲而碎,化作點點流光,消散在空氣中。
禁制,破了。
自由,突如其來。
陸淵亓深深吸了一口山外帶著草木清香的空氣,邁步走出了這座囚籠。他沒有立刻奔赴古都,而是決定先打聽外面的消息。
他易容下山,混入附近的城鎮。然而,所見所聞,卻讓他心中復仇的火焰仿佛被澆上了一盆冷水。
城鎮蕭條,田地荒蕪,流民遍地,隨處可見面黃肌瘦的百姓和失去父母的孤兒。
人們談論的不是風花雪月,而是賦稅、兵役、以及不知何時會降臨的戰火。他從酒肆茶樓的閑談中得知,李晏樞在方倉的持續打擊下,已兵敗退守至東海的一個孤島之上,茍延殘喘,復起希望渺茫。
朝廷方面,李晏淵似乎也并未能穩定局勢,各地藩王割據跡象已現,玄珩王朝正處于分崩離析的前夜。
看著那些因戰亂而流離失所、眼神麻木的百姓,聽著他們對于太平日子的卑微渴望,陸淵亓的心中涌起一股難以喻的復雜情緒。
他想起方倉的話:“這個世道,本就是如此……徒增殺孽……”
他想起自己起兵之初,或許也懷著一絲救民于水火的抱負,但更多的,是被仇恨驅使。而這一年的囚禁與突破,讓他仿佛從一個瘋狂的復仇者,重新變回了一個能夠冷靜思考的人。
繼續戰爭嗎?為了個人的仇恨,讓更多這樣的百姓卷入其中,家破人亡?就算他此刻擁有更強的力量,能殺掉方倉,推翻李晏淵,然后呢?這片土地就能迎來和平嗎?還是會陷入更長久、更黑暗的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