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嵐,確可稱得上千古名臣。其功績,朝野共睹:
玄珩王朝境內瀾江多年泛濫,沿岸百姓苦不堪。陸鳴嵐親赴災區,實地勘察,并非一味加高堤壩,而是提出了“疏堵結合,分流入田”的宏圖。他主持開鑿了數百里長的分流河道“安瀾渠”,將汛期洪水引入干旱之地,不僅根治了水患,更灌溉了萬頃良田,化害為利,使昔日澤國變成魚米之鄉。
針對官員懶政、效率低下的積弊,陸鳴嵐力排眾議,推行“考成法”,以“惟以政績實況定升黜”為核心,建立了一套嚴密的官員考核與監察體系,明確責任期限,嚴懲瀆職,大幅提升了行政效率,朝野風氣為之一新。
南疆部落叛亂,烽煙四起。朝中主戰聲浪極高,要求大軍征討。陸鳴嵐卻深入分析叛亂根源在于吏治腐敗與民族隔閡,力主“以撫為主,以剿為輔”。他親自選派能吏干員赴南疆整頓吏治,安撫頭人,開放互市,最終不費一兵一卒,促使大部分部落歸附,僅以少量精銳平定頑抗之首,節省了巨額軍費,維護了邊疆長治久安。
他主持推行“一條鞭法”的雛形,簡化稅制,將繁雜的徭役、土貢等折合成銀兩并入田賦,計畝征銀,極大減輕了平民負擔,抑制了豪強兼并,增加了國庫收入。
反觀李宸極在位十七年,雖無大過,卻也無一樁能拿得出手、足以青史留名的建樹。他的諸多想法,往往脫離實際,最終都需要陸鳴嵐來擦屁股、做改良,而最終留下的,卻都是陸鳴嵐的政績。其父陸豐寧與上皇李善恭攜手開創的“乾豐盛世”,到了他這里,雖能維持,卻無寸進,這讓他面對陸鳴嵐時,總有一種難以喻的挫敗感和忌憚。
如今,陸淵亓的出現,讓他看到了一個突破口。此子武功能與方羽不相上下,其文才在他看來必定不如。若能借此機會狠狠打壓陸淵亓,讓其無法在文試中出頭,那么陸家下一代,將再難有人能坐上丞相之位,威脅皇權。
另一邊陸淵亓重傷初醒,躺在床上。陸鳴嵐剛面圣回來,見兒子睜開眼,壓下的怒火再次涌上心頭,厲聲教訓道:“逆子!你可知為父如今已是功高震主,如履薄冰?你不思韜光養晦,反而去武試上大肆顯擺,是嫌我們陸家樹不夠大,風不夠猛嗎?!”
陸淵亓臉色蒼白,卻目光堅定:“父親,我欽慕昭華公主。”
“閉嘴!”陸鳴嵐氣得渾身發抖,“你喜歡?你的喜歡值幾個錢?能抵得上陸家滿門的安危嗎?我告訴你,吏部侍郎張志的女兒張語司,溫婉賢淑,就挺好!我明日便替你去提親!”
陸淵亓猛地掙扎著想坐起來:“父親!不行!我除了昭華,誰也不娶!”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陸淵亓臉上。陸鳴嵐指著他的手都在顫抖:“你找死!好,好!你給我聽著,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命令,你休想出府半步!來人!給我把少爺看住了,在他與張小姐成婚之前,若再讓他踏出院子一步,我唯你們是問!”
后來,一切如陸鳴嵐所預料的那般,方羽成了武狀元,風風光光地成為了昭華公主的駙馬。
而陸淵亓,則在父親的強壓下,心如死灰地娶了張語司。但成婚之后,他從未碰過這位名義上的妻子一次,兩人相敬如“冰”。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讀書之中,等待下一次文試。
次年文試,陸淵亓果然才華盡顯,文章錦繡,策論驚人。然而,殿試之上,李宸極為了打壓陸家,親自將狀元點給了他人,陸淵亓只得了個榜眼。
陸淵亓進入朝堂的第二年,恰逢又一個太后壽宴。他官服在身,不得不參加。宴席之上,他看見了方羽攜著昭華公主李璇熙盛裝出席。
公主依舊美麗,眉宇間卻似乎籠著一層淡淡的輕愁。她與方羽并肩而坐,看似璧人,卻少了那份琴劍和鳴時的靈動氣息。
陸淵亓知道,他與她,此生已再無可能。宮宴的喧囂讓他窒息,他獨自一人離席,信步走到了那片承載著他最美好記憶的桃林。
月光如水,灑在繁盛的桃花上,景色依舊,人事已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