鍋鏟掉進鍋里的那一聲“鐺”,還在耳朵里回蕩。
林野沒動,盯著那塊老舊電子鐘的數字從1327跳到1328。他把最后一口冷泡面咽下去,刮鍋底的聲音像指甲撓黑板。鏡子映出他的臉,眼下青黑,嘴角卻翹著,像是剛贏了場沒人看得懂的牌局。
他拉開衛衣拉鏈,玉佩貼著胸口,溫溫的,不燙也不涼。昨晚炸電箱的事還卡在喉嚨里,像塊沒嚼爛的面餅。他知道這玩意兒不能隨便碰,一碰就出事,可不出事,他連個落腳的地兒都沒有。
房東跑了,屋子空了,他拎著鍋出門時,樓道里沒人敢看他一眼。
舊貨市場西區第三排,老劉符鋪。
他記著那張符紙背面的小字,一路走一路摸兜里的硬幣——兩塊五,還是昨天網吧代練沒結清的尾款。風從巷口灌進來,卷著塑料袋和油條紙,他縮了縮脖子,把玉佩往衣服里塞了塞。
剛拐進第三排,人還沒站穩,就聽見一聲炸雷似的吼:“喲!這不是網吧炸廁所的哥兒嗎?”
林野抬頭。
鐵頭站在泡面攤前,胳膊上紋著歪脖子龍,手里捏著半瓶冰紅茶,身后跟著兩個穿拖鞋的愣頭青。他咧著嘴,牙縫漏風:“昨天躲廁所里裝神弄鬼,今天敢不敢當街說話?”
圍觀的人立馬散開一圈。泡面攤老板默默收走了林野剛買的十三塊特價牛肉面,順手把收款碼往里挪了十公分。
林野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鞋尖,又抬頭看了眼鐵頭。
他沒說話,蹲下身,從泡面碗里撈出一枚生銹的硬幣。湯水順著指縫往下滴,在水泥地上砸出幾個小坑。
他拿袖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硬幣邊緣缺了個角,年份看不清,但表面有道劃痕,正好橫在“壹圓”兩個字中間。
“你懂個屁。”他冷笑,“這是賭神葉天王留下的開運符幣,沾過血,封過喉,問心必應。”
鐵頭愣了下,隨即笑得前仰后合:“你他媽當我是韭菜?拿個泡面里撈出來的破鋼镚兒唬我?”
“不信?”林野把硬幣往掌心一合,拇指壓住裂紋位置,輕輕摩挲。玉佩傳來一絲微熱,像是有人在背后輕輕推了他一把。
他知道,來了。
“那你告訴我,”他聲音低下來,像在說悄悄話,“昨晚十一點二十三分,你在三樓陽臺蹲了十七分鐘,用望遠鏡看對面穿粉睡裙的女人洗澡。她家窗簾沒拉嚴,你拍了視頻,存手機相冊第三個文件夾,名字叫‘小可愛03’。”
鐵頭的笑容僵住了。
他瞳孔猛地一縮,手里的冰紅茶“啪”地掉在地上,瓶蓋崩飛。
“你……你放屁!”他聲音發抖,“老子根本沒——”
“你還截圖了三張,存在微信收藏里。”林野打斷他,語氣平靜得像在報天氣,“其中一張是她彎腰撿拖鞋,角度特別刁。你后來還轉發給了‘兄弟情深群’,群里有人回了個‘666’,你回了個‘別聲張’。”
鐵頭的臉瞬間慘白。
他踉蹌后退兩步,撞翻了身后一個賣拖把的架子,塑料桿子嘩啦倒地。他張著嘴,像是想辯解,可喉嚨里只擠出幾個氣音。
圍觀人群安靜了幾秒,然后嗡地炸開。
“臥槽……真偷窺啊?”
“這硬幣還能讀心?”
“這哥們兒不會真是神棍吧?”
鐵頭猛地抬頭,眼神像瘋狗:“不可能!這事兒沒人知道!你他媽是妖怪?!”
林野沒答,只是把硬幣在指尖轉了一圈,銹跡蹭掉了點,露出底下一點暗金色。
“它問我你心里有沒有鬼。”他說,“我說有,它就告訴我了。”
鐵頭渾身一抖,膝蓋一軟,直接“咚”地跪在地上。
“大哥我錯了!我不該偷看!我刪了!全刪了!”他磕了個頭,額頭磕出紅印,“求你別告訴別人!我娘還在家看電視劇呢!”
林野看著他,臉上沒表情,心里卻差點笑出聲。
他知道玉佩沒那么神,剛才那一瞬間,只是他借著微熱感應,抓到了對方情緒最亂的那點破綻,再結合街頭混混的德行,順嘴胡謅了幾句。結果這鐵頭心理防線比泡面桶還脆,一戳就塌。
他慢慢站直身子,把硬幣往兜里一揣,淡淡道:“以后別惹我,我這硬幣只問一次,下次它要是說你該坐牢,我就報警。”
鐵頭連滾帶爬地往后退,嘴里還在念叨“撞邪了撞邪了”,轉身就跑,拖鞋都甩掉一只。
圍觀群眾還在議論,林野轉身想走,手剛摸到衛衣拉鏈,兜里的硬幣突然一燙。
不是玉佩那種溫熱,是滾的,像燒紅的鐵片貼在大腿上。
他下意識掏出來,硬幣剛離兜,就“嗖”地一下脫手飛出,直奔街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