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兵符塞進蕭景玄手中,緊緊握住:“老七,朕的時間不多了。接下來的路,要靠你自己走。記住朕的話――帝王之路,尸骨鋪就。但你要做個明君,做個……比朕強的明君。”
蕭景玄眼眶發熱,重重點頭:“兒臣……定不負父皇所托。”
“還有……”永和帝聲音越來越弱,“沈家那丫頭……是個好的。朕已擬好旨意,放在……放在御書房匾額后。待你登基,便冊立她為后。有她在你身邊……朕放心。”
話音落,他的手無力垂下,眼睛緩緩閉上。
“父皇?父皇!”蕭景玄急喚。
太醫聞聲沖入,把脈后跪地:“殿下,皇上只是昏睡過去了。”
蕭景玄松了口氣,卻知這可能是父子最后一次清醒對話了。他將兵符和絹帛仔細收好,又看了眼昏睡的永和帝,深深一拜,轉身退出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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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外,暮色四合。
蕭景玄剛出玄武門,便見玄七候在暗處,神色焦急。
“殿下,”玄七迎上來,壓低聲音,“泰王府有異動。半個時辰前,王允之秘密出府,往城南去了。我們的人跟到一處宅院,發現……那里有突厥人出入。”
“宅院位置?”
“就在觀音廟后街,表面是家香料鋪子,實則是突厥暗樁。”玄七道,“我們的人不敢靠太近,但聽見里面傳出刀劍碰撞聲,像是在演練什么。”
蕭景玄眼神一凜:“突厥使團那邊呢?”
“使團明日離京,忽爾汗今日去了鴻臚寺辭行,一切如常。但阿史那邏……一直沒露面。”
果然有鬼。
蕭景玄翻身上馬:“回綢緞莊。另外,傳令劉振,今夜加強九門戒備,尤其是南門。再讓陳鎮調一隊禁軍,暗中包圍觀音廟后街那處宅院,但先別動手,等我號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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綢緞莊二樓雅間,燭火搖曳。
沈青瀾坐在窗邊,手中捧著一卷書,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窗外街道漸漸安靜,暮鼓已敲過,宵禁將至。她心中忐忑,既擔心蕭景玄宮中安危,又掛念著那封信引發的后續。
樓梯傳來腳步聲,很輕,但她立刻聽出是蕭景玄的節奏。
門開,蕭景玄一身風塵進來,面色凝重。沈青瀾起身為他斟茶:“殿下,宮中……”
“父皇已知一切。”蕭景玄接過茶盞,將宮中對話簡要說了一遍,又取出兵符和絹帛,“這是父皇給的。三日后,若泰王發難,陳鐵山可率軍南下。”
沈青瀾看著那枚沉甸甸的虎符,心中震撼。永和帝這是將整個大燕的未來,都托付給了蕭景玄。
“那我們現在……”她問。
“等。”蕭景玄坐下,“等突厥使團離京,等泰王自己跳出來。今夜泰王必有動作,我已布置妥當,只要他敢動,便是自投羅網。”
沈青瀾點頭,卻又想起一事:“殿下,趙夫人那邊……泰王既已派人追捕我,定然也知道了信的事。天牢恐不安全。”
蕭景玄眼神一冷:“我已讓玄七去安排,今夜便將王氏轉移至安全處所。泰王想殺人滅口,沒那么容易。”
正說著,窗外忽然傳來一聲輕微的貓叫。
兩人同時警覺。蕭景玄吹熄燭火,閃身到窗邊,掀起簾子一角。只見對面屋頂上,一個黑影一閃而過,手中似乎拿著什么。
“是信鴿。”蕭景玄低聲道,“方向……是往泰王府去的。”
沈青瀾心中一緊:“他們要在今夜傳遞消息?”
“或許不止是傳遞消息。”蕭景玄轉身,目光銳利,“青瀾,你留在此處,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出去。我去去就回。”
“殿下要去哪兒?”
“觀音廟后街。”蕭景玄系緊衣帶,“我要親眼看看,泰王和突厥到底在謀劃什么。”
“太危險了!玄七不是已經……”
“有些事,必須親眼所見才能確定。”蕭景玄握住她的手,聲音放緩,“放心,我有分寸。你在此等我,天亮前必回。”
沈青瀾知道勸不住,只能點頭:“殿下……千萬小心。”
蕭景玄深深看她一眼,翻身出窗,如夜鷹般沒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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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觀音廟后街。
這里本是京城的貧民區,巷道狹窄,房屋低矮破敗。那家香料鋪子就在街角,門面不大,此刻卻門窗緊閉,里面透出微弱燈光。
蕭景玄伏在對面的屋頂上,黑衣蒙面,與夜色融為一體。他身后跟著四名暗衛,皆是精銳。
片刻,鋪子后門開了。一個突厥裝束的男子探出頭來,左右張望后,打了個手勢。緊接著,十余人魚貫而出,皆著黑衣,腰佩彎刀,行動迅捷無聲。
果然是突厥武士!
這些人出了巷子,分作三隊,往不同方向散去。蕭景玄眼神一凜――他們的目標,似乎是京城幾處要害:武庫司、糧倉、還有……靖王府!
好一個聲東擊西!泰王是想在突厥使團離京前夜,制造混亂,趁機起事!
蕭景玄立刻打出暗號,四名暗衛分頭跟上那三隊突厥武士。他自己則繼續盯著香料鋪子。
又過了約莫一炷香時間,鋪子里走出兩人。借著微弱月光,蕭景玄看清了他們的臉――是王允之,還有一個,竟是阿史那邏!
兩人低聲交談片刻,阿史那邏拍了拍王允之的肩,轉身消失在巷子深處。王允之則往另一個方向走去,那是……皇宮的方向!
蕭景玄心頭劇震。王允之此時入宮,必是去見德妃!難道德妃也……
他來不及細想,立刻飛身下屋,尾隨王允之而去。
夜色深沉,京城的最后一場風雨,即將來臨。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