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景玄接過,快速瀏覽,臉色越來越沉。簡報上的情況比他想象的還要糟糕:北疆駐軍欠餉三個月,軍心渙散;軍械庫中的兵器多有損毀,箭矢不足;糧倉中的存糧,只夠支撐一個月。
“趙德昌!”蕭景玄咬牙,“他這是要把北疆拱手讓給突厥!”
“殿下打算如何?”沈青瀾問。
蕭景玄沉思良久,緩緩道:“先到北疆,見機行事。不過青瀾,你來得正好。軍中缺一個可靠的文書,這些軍務往來,你來處理。”
“青瀾定當盡力。”
蕭景玄看著她,忽然伸手,輕輕拂過她臉上的劃傷:“這一路,辛苦你了。”
沈青瀾臉微紅,垂下眼眸:“不辛苦。能幫到殿下,青瀾高興。”
帳外傳來更鼓聲,已是戌時。
“你一路勞頓,先休息吧。”蕭景玄叫來親兵,“帶沈……沈文書去旁邊的帳篷,好生安置。”
“是。”
沈青瀾離開后,蕭景玄獨自站在輿圖前,手指在北疆的位置上輕輕敲擊。
陳鐵山……這個人,或許是他破局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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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大軍繼續北行。
沈青瀾換回男裝,扮作文書跟在蕭景玄身邊。她很快適應了軍旅生活,白日里處理文書,夜晚則幫著整理軍情。她的字跡工整清晰,思路縝密,很快贏得了軍中將領的認可。
七日后,大軍抵達北疆重鎮――朔州城。
朔州城守將趙德昌率眾出迎,表面恭敬,眼神中卻透著疏離。他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將,身材肥胖,滿臉橫肉,一看就是養尊處優之人。
“末將趙德昌,參見靖王殿下。”趙德昌躬身行禮,“殿下遠道而來,一路辛苦了。”
蕭景玄下馬,淡淡道:“趙都督鎮守北疆,才是辛苦。突厥犯邊,軍情如何?”
“回殿下,突厥游騎時常騷擾,但不足為慮。”趙德昌笑道,“末將已加強城防,定叫他們有來無回。”
“哦?”蕭景玄挑眉,“那為何兵部接到的戰報,說突厥已集結八萬大軍?”
趙德昌臉色一變:“這……那是兵部夸大其詞。突厥最多五萬,且分散各處,不成氣候。”
蕭景玄不再追問,在趙德昌的引領下入城。沈青瀾跟在后面,仔細觀察。朔州城城墻高大,但守軍精神懈怠,城門處的士兵甚至靠在墻上打瞌睡。這哪里是邊關重鎮該有的樣子?
入城后,趙德昌設宴接風。席間,他將北疆將領一一介紹給蕭景玄,卻獨獨漏了一人。
“趙都督,”蕭景玄忽然問,“副都督陳鐵山何在?”
趙德昌臉色一僵:“陳副都督……身體不適,在府中休養。”
“身體不適?”蕭景玄放下酒杯,“那本王更該去探望。來人,備馬。”
“殿下!”趙德昌急忙起身,“陳副都督得的是傳染病,殿下萬金之軀,不宜前往。”
“傳染病?”蕭景玄冷笑,“什么病?請大夫看過了嗎?”
“看過了,說是……說是天花。”趙德昌硬著頭皮道。
滿座嘩然。天花是烈性傳染病,一旦爆發,整個朔州城都可能遭殃。
蕭景玄盯著趙德昌,許久,緩緩道:“既然如此,那就更該嚴加看管。傳本王令:封鎖陳府,任何人不得出入。趙都督,這事就交給你了。”
趙德昌松了口氣:“末將遵命。”
宴席不歡而散。回到驛館,蕭景玄立刻召來玄七。
“去查,陳鐵山到底怎么回事。”
“是。”
玄七退下后,沈青瀾低聲道:“殿下,趙德昌明顯在撒謊。陳鐵山若真得了天花,他不可能如此鎮定。”
“我知道。”蕭景玄道,“但初來乍到,不宜撕破臉。先穩住他,等摸清底細再說。”
正說著,外頭傳來敲門聲。一個親兵進來,呈上一封信:“殿下,有人從門縫塞進來的。”
蕭景玄拆開信,只有一行字:“今夜子時,城西土地廟。”
沒有落款。
“殿下,這會不會是陷阱?”沈青瀾擔憂道。
“就算是陷阱,也要去。”蕭景玄將信燒掉,“敢在這個時候約我見面,定是知道內情的人。玄七!”
“在。”
“準備一下,今夜隨我去城西土地廟。”
“殿下,我也去。”沈青瀾道。
蕭景玄搖頭:“太危險,你留在驛館。”
“正因危險,才更該去。”沈青瀾堅持,“我在宮中多年,察觀色是看家本領。或許能幫殿下分辨真偽。”
蕭景玄看著她堅定的眼神,終于點頭:“好。但記住,一旦有變,立刻走,不要管我。”
“青瀾明白。”
**
子時,城西土地廟。
這是一座荒廢已久的廟宇,殘垣斷壁,蛛網橫生。蕭景玄只帶了玄七和沈青瀾,三人悄悄潛入,藏在神像后。
等了約莫一刻鐘,廟外傳來腳步聲。一個人影閃了進來,身材高大,動作敏捷。
“靖王殿下可在?”那人低聲道。
蕭景玄從神像后走出:“本王在此。閣下是?”
那人摘下斗篷,露出一張粗獷的臉――正是陳大。
“是你?”沈青瀾驚訝。
陳大看向她,微微點頭:“沈姑娘,又見面了。”又轉向蕭景玄,“草民陳大,陳鐵山之弟,參見靖王殿下。”
蕭景玄打量他:“陳壯士約本王來此,所為何事?”
“救我兄長。”陳大單膝跪地,“趙德昌將我兄長軟禁在府中,謊稱他得了天花,實則是要逼他交出兵權。殿下若再晚來幾日,我兄長恐怕就沒命了。”
“軟禁朝廷命官,他好大的膽子!”蕭景玄怒道,“你可有證據?”
“有。”陳大從懷中取出一份血書,“這是我兄長偷偷送出來的。上面寫了趙德昌這些年的罪狀:克扣軍餉、倒賣軍械、私通突厥……”
蕭景玄接過血書,就著月光細看,越看臉色越沉。
血書上詳細記錄了趙德昌的罪行:三年來,克扣軍餉五十萬兩;將朝廷撥付的軍械暗中賣給突厥;甚至與突厥某個部落首領有秘密往來。
“這些證據,為何不早呈報朝廷?”蕭景玄問。
“報過。”陳大苦笑,“三年前,我兄長就曾上書彈劾,但奏折石沉大海。后來才知道,趙德昌是太子的人,朝中有人替他壓著。”
蕭景玄明白了。太子需要軍功鞏固地位,趙德昌需要靠山保住官位,兩人一拍即合。至于北疆安危,百姓死活,他們根本不在乎。
“你兄長現在何處?”他問。
“就在城中,但不是陳府。”陳大道,“趙德昌將我兄長關在地牢,對外宣稱他在府中養病。地牢位置隱秘,只有趙德昌的幾個心腹知道。”
“你能帶我們去嗎?”
陳大搖頭:“地牢守衛森嚴,硬闖不行。但明日趙德昌要在府中宴請突厥使者,到時守衛會松懈一些。那是救人的好時機。”
“突厥使者?”蕭景玄眼神一冷,“趙德昌竟敢私通敵國?”
“不止私通,還要賣國。”陳大咬牙,“他打算將朔州城獻給突厥,換取榮華富貴。宴請使者,就是要敲定細節。”
蕭景玄握緊拳頭。難怪突厥敢在寒冬用兵,原來內應早就準備好了。
“陳壯士,”他沉聲道,“明日之事,還需要你幫忙。”
“殿下請吩咐。”
“你設法混入趙府,摸清地牢位置和守衛情況。本王會帶兵在外接應。記住,一切以救出陳鐵山為先。”
“草民明白。”
約定好細節后,陳大匆匆離去。蕭景玄三人也悄悄返回驛館。
路上,沈青瀾低聲道:“殿下,此事風險太大。若趙德昌察覺,恐怕……”
“再大風險也要做。”蕭景玄目光堅定,“不除掉趙德昌,不救出陳鐵山,北疆必失。北疆一失,中原危矣。青瀾,這一戰,我們必須贏。”
沈青瀾看著他堅毅的側臉,心中涌起一股豪情。這個男人,或許真的能改變這個腐朽的王朝。
“青瀾愿與殿下同生共死。”她輕聲道。
蕭景玄握住她的手:“不,我們要活,要好好地活,要親眼看到大燕海晏河清的那一天。”
夜色深沉,朔州城的輪廓在月光下顯得肅殺而凝重。
明日,將有一場生死較量。
而北疆的風云,才剛剛開始。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