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再次降臨,驅散了長安城的夜色,卻驅不散籠罩在權力頂層的凝重氛圍。靖王府的書房內,燈火徹夜未熄。
蕭景玄揉了揉眉心,壓下連夜審訊帶來的疲憊,看向剛剛進門的顧昀。“劉茂才開口了?”
顧昀臉上帶著一絲振奮:“回殿下,開了!用了些手段,他扛不住。他承認隆昌號多年來一直為齊王效力,負責將西山私采的鐵料,通過錯綜復雜的商路,輾轉運往北疆的‘黑水鎮’。”
“黑水鎮……”蕭景玄眼神一凜。那是北疆一個三不管地帶,靠近突厥邊境,龍蛇混雜。“鐵料運到黑水鎮,交給誰?”
“劉茂才說,接頭的是幾個突厥商人打扮的,但他懷疑是大燕人假扮,因為口音偶爾會露出破綻。而且,他有一次無意中聽到對方提到一個稱呼――‘將軍’。”顧昀壓低聲音,“北疆駐軍將領中,與齊王往來密切,且駐地靠近黑水鎮的,是……安北都督,鄭鐸。”
鄭鐸!永和帝頗為倚重的邊將之一,手握五萬安北軍,曾是已故淑妃(蕭景玄生母)家族的舊部,但在淑妃死后,迅速轉向投靠了當時風頭正盛的齊王。
“私鐵,將軍……”蕭景玄指節敲擊桌面,發出沉悶的響聲,“齊王這是想做什么?武裝私兵?還是……與突厥有所勾結?”無論是哪一種,都是抄家滅族的大罪!
“殿下,劉茂才還提供了一個線索。他說每次交易,對方都會給他一個特制的信物作為憑證,是一枚半邊的虎符,與他的半邊對上,才能交接貨物。他那半邊虎符,上次交易后還未交還,就藏在隆昌號庫房的暗格里。”
“立刻去取!”蕭景玄立刻下令,“有了這虎符,就是鐵證!”
“是!”顧昀領命,又道,“還有王z那邊,經過昨夜恐嚇,精神已經瀕臨崩潰,斷斷續續交代了一些。他承認在科舉案中,受……受宮中某位貴人的暗示,構陷了沈文淵大人,目的是打擊當時支持寒門學子的太子勢力。具體執行,是通過調換了幾名關鍵考生的試卷,并模仿了沈大人的筆跡偽造了所謂的‘泄題’信件。但他咬死,不清楚那位宮中貴人具體是誰,只說信號來自長春宮。”
長春宮,德妃居所。
蕭景玄眼中寒芒閃爍。德妃!果然是她!或者說,是她代表的齊王勢力!
“模仿筆跡……是誰做的?”蕭景玄追問關鍵。
“王z說,是一個叫‘妙手張’的江湖人,專精此道,但科舉案后不久就離奇暴斃了。”顧昀回道。
線索似乎又斷了。光憑王z一面之詞,難以扳倒根深蒂固的德妃和齊王。
“殿下,”一直在旁邊靜靜聆聽,快速記錄要點的沈青瀾忽然開口,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激動,“您剛才提到,模仿筆跡的是‘妙手張’?”
蕭景玄看向她:“是,青瀾,你可知此人?”
沈青瀾放下筆,眼中閃爍著奇異的光芒:“我聽說過此人。他并非暴斃,而是金盆洗手后,被仇家尋仇,重傷瀕死時,被我父親所救。他感念我父親恩德,曾留下一個鐵盒,說里面是他一生愧疚之事的相關物證,若將來有緣人問起,可交予官府。當時我年幼,只當是江湖奇聞,未曾深信。那鐵盒……或許就藏在我沈家舊宅之中!”
峰回路轉!蕭景玄精神大振:“沈家舊宅已被查抄封存,但關鍵之物未必會被那些胥吏發現。顧昀,你親自帶人,持我手令,立刻去沈家舊宅,秘密搜尋一個鐵盒!注意,絕不能走漏風聲!”
“明白!”顧昀意識到此物的重要性,立刻轉身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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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王府?困獸猶斗
齊王蕭景琰一夜未眠,眼中布滿血絲。天牢滅口失敗,劉茂才落入靖王之手,這兩個消息如同兩把利刃,懸在他的頭頂。
“王爺,靖王的人看管極嚴,我們的人根本無法靠近天牢和劉茂才關押之處。而且……我們安插在靖王府的眼線傳來消息,靖王似乎連夜審訊,有所收獲。”心腹幕僚憂心忡忡地匯報。
“廢物!”蕭景琰低吼,將手中的密報揉成一團,“老七動作太快了!”
另一名幕僚小心翼翼地道:“王爺,為今之計,恐怕……恐怕要早做最壞的打算。王z知道太多,劉茂才更是直接關聯北疆……一旦他們開口……”
“閉嘴!”蕭景琰猛地打斷他,胸口劇烈起伏。他何嘗不知情況危急?但他不甘心!多年的經營,難道就要毀于一旦?
“王爺,”一名負責聯絡宮中的內侍悄聲進來,“娘娘從宮中傳話出來。”
蕭景琰立刻接過一個小小的絹卷,展開一看,上面是德妃熟悉的筆跡:“事急,棄車保帥,斷尾求生。江南線可暫緩,北疆事必須干凈。早朝或有發難,慎之。”
母妃的意思很明確,讓他舍棄王z這條線,甚至可能包括一些外圍勢力,務必保住北疆這條最重要的線,以及他們核心的利益。同時提醒他,今日早朝,蕭景玄可能會借此發難。
蕭景琰臉色變幻不定,最終化為一片陰狠。“傳令下去,”他聲音嘶啞,“讓我們的人,將所有與王z、劉茂才直接相關的往來記錄、書信,全部銷毀!尤其是關于北疆和科舉案的,片紙不留!”
“另外,”他眼中閃過一絲決絕,“給鄭鐸傳信,讓他……做好準備。”至于做什么準備,不而喻。
“王爺,那早朝……”
“早朝?”蕭景琰冷笑一聲,整理了一下衣冠,“本王倒要看看,老七沒有確鑿證據,僅憑幾個人犯的口供,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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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鑾殿?風雨再臨
今日的早朝,氣氛比昨日更加詭異。百官肅立,卻暗流洶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靖王蕭景玄與齊王蕭景琰之間逡巡。
蕭景玄面色平靜,仿佛昨夜什么都沒發生。而蕭景琰雖然努力維持著鎮定,但眼底的陰鷙和細微的煩躁,卻逃不過一些老臣的眼睛。
例行政務之后,蕭景玄再次出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