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已通過特殊渠道拿到了刑部存檔的副本,只是關鍵部分多有涂改和缺失,明顯是被人動了手腳。”
“無妨。”蕭景玄淡淡道,“將副本……以及我們目前掌握的,關于太子門下幾位官員在當年科考中不同尋常的舉動,找機會讓她看到。不必完整,給她一些線索即可。”
洛風有些遲疑:“殿下,此時讓沈姑娘接觸此事,是否會讓她過于冒進?”
蕭景玄看向窗外,目光悠遠:“她比我們想象的更懂得忍耐和權衡。給她一些希望,一些看得見的進展,才能讓她在這條路上走得更穩。況且……”他頓了頓,“她也該知道,本王答應她的事,從未忘記。”
他想起那雙沉靜如水的眸子,那里面藏著深切的仇恨,也藏著不肯屈服的堅韌。他需要這份仇恨作為動力,但也需要適當引導,避免她被仇恨吞噬。給予線索,讓她自己去探尋,或許是最好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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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瀾并不知道蕭景玄后續的安排,她只是敏銳地察覺到,御藥房那邊的氣氛似乎緊張了起來。偶爾有內務府的人前來查閱記錄,小順子也變得行色匆匆,臉上失去了往日的活泛。
這日,她奉命將一批需要銷毀的過期文書送往指定的焚化處。這些文書多是些無關緊要的草稿或副本,按規定集中焚毀。在整理這些廢紙時,她目光無意間掃過其中幾頁殘破的、似乎是從某個舊案卷上撕扯下來的紙張。上面的字跡潦草,內容似乎涉及多年前的某次科舉……沈?
她的心猛地一跳,幾乎要停止呼吸。她強迫自己移開目光,繼續手中的工作,但那個“沈”字卻如同烙印般刻在了腦海里。是巧合嗎?
在將文書投入焚化爐的瞬間,借著整理的動作,她極其快速地將那幾頁殘卷抽了出來,混入自己袖中另一疊準備帶回去做抄錄練習的廢紙里。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無人察覺。
回到居所,關緊房門,她才顫抖著取出那幾頁殘卷。紙張泛黃,邊緣破損,確實是陳年舊物。上面零散地記錄著一些人員的問詢片段,提到了“泄題”、“夾帶”等字眼,雖然關鍵的人名、時間大多被墨跡污損或撕毀,但殘留的只片語中,隱隱指向了當時幾位權重一時的官員,而這幾人,無一例外,后來都成了太子的心腹班底!
其中一頁的角落,還有一行幾乎淡不可見的小字批注:“沈文淵力辯,然證物……缺失……”后面的話語戛然而止,被硬生生撕去。
父親!真的是父親的案子!
沈青瀾緊緊攥著那幾頁輕飄飄卻又重若千鈞的紙張,指甲幾乎掐進掌心。一股混雜著激動、憤怒、悲傷與希望的激烈情緒在她胸中沖撞。這么多年,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觸摸到父親冤案的邊緣!雖然依舊是迷霧重重,但她終于看到了方向!是太子!果然與東宮脫不了干系!
是巧合嗎?這些殘卷恰好出現在她經手的待銷毀文書中?她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宮廷之中,從無巧合。這只能是蕭景玄的手筆。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他一直在查,并且,已經有了進展。
他沒有給她虛幻的承諾,而是給了她實實在在的線索。這份無聲的支持,比任何語都更有力量。
她將這幾頁殘卷小心翼翼地展平,藏于一處絕對隱秘之地。這是希望的星火,也是她必須繼續前行的動力。
風起于青萍之末。她投出的石子已蕩開漣漪,而蕭景玄回應她的,則是更深處涌動的暗流。他們仿佛兩個默契的弈者,在這巨大的宮廷棋盤上,各自落子,遙相呼應。
沈青瀾撫上心口的玉佩,那“安穩”二字此刻仿佛帶著灼人的溫度。她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眼中不再是隱忍的絕望,而是燃起了銳利的、名為復仇與希望的火焰。刃已初試,雖未飲血,卻已劃破了籠罩已久的黑暗,露出了其后更為錯綜復雜,卻也充滿無限可能的棋局。她知道,自己與那位靖王殿下的命運,已然更加緊密地纏繞在了一起。前路艱險,但她無所畏懼。_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