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枝半挽的烏發垂落幾縷,拂亂目光,
唇上仍舊染有艷色,
在蒼白的面色中尤為明顯。
如一塊暗河中的碎冰,
一片殘破的瀑楊柳葉。
他只是如此看向林斐然。
如有實質的目光襲來,林斐然自然不會毫無所覺,可她想不通衛常在到底要做什么。
好似即便下了山,他的身影也隨處可見。
無論是飛花會,還是此次夜游日,他總會出現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林斐然微微嘆息,正要偏頭讓他去妖都療傷,早早離去,莫要在人群中硬擠,
轉到半途便撞上一處柔韌——
如霰恰巧跨步前來,站在她身側,林斐然就這般撞上了他的腿,視野中也只見一片白金色。
“……”
蹲在車轅處的某人抬頭看去,卻只與他對上一眼,隨后他便轉頭看向云車旁。
如霰揚手而去,并指一彈,一篷清露驟然在空中綻開,向衛常在飄去。
“可別說本尊恃強凌弱,只是恰好能殺你,也能救你。本尊今日心情好,大可赦免你的不敬,但沒有下次。今夜過后,早日離去。”
罷,他回過身,卻依舊站在車沿,將那抹銀朱色的身影完全遮蔽,只留出一雙持著花與刀的手。
手的主人也頗有壓力,見如霰一直盯著自己,連忙起身:“他們雖是我同門,但我絕對沒有勾結之意,作為妖族使臣,我絕對沒有瀆職!”
如霰撐傘看她,雙眸微睞:“現在覺得困嗎?”
這問題毫無來由,林斐然頓了一下,她方才才對戰過,又打了許久鐵花,對她而算是熱身,此時毫無困意。
她搖頭,身上還散著淡淡熱意:“不困,肯定能好好游行。”
如霰頷首:“既然不困,那游行過后……”
說到此處,他忽然頓住。
他本想說,既然不困,游行后就到他居所,好好將她與衛常在的過往細細道來。
時人謂他驕矜,我行我素,他從未否認,甚至還覺得十分貼切,但此時看著她的眼睛,他忽然說不出口。
道和宮的過去,是她難掩的一道傷痛。
他不想再揭。
“游行過后,好好沐浴休息。”
林斐然眨眼,不解其意地點點頭,又道:“尊主也是,今日好好休息。”
……
云車漸漸遠去,直至路過中間那座石橋,他也依舊沒有見到林斐然的回眸。
“衛常在……”
他聽到有人喚他,于是側目看去,對上秋瞳不甚理解的眸光。
“你方才,為何要去爭這株紫蘭?”
鴛鴦環已然斷開,淡淡流光的靈線盤旋迆地,堆疊在二人之間。
衛常在目光迷茫剎那,他道:“我只是……想要。”
秋瞳歷經兩世,對于情事,早已不再像前世那般懵懂天真,衛常在為何要去爭那朵紫蘭,她心中當然涌出一個荒謬又不可置信的猜測。
為何想要?又想要什么?
只是一株賜福的紫蘭嗎?
她不敢再想下去。
秋瞳緊咬下唇,她甚至不敢開口追問,或許是怕自己猜測成真,或許是怕自己的話會提醒衛常在什么。
她重生,是為了讓衛常在不再入魘,不再踏入天人五衰之境,是為了再續良緣。
但時至今日,她也未從他口中聽到喜歡二字。
前世此時,他們縱然未捅破那層紗,卻也已然心生靈犀……
垂下的紗裙忽然被攥緊,她雙目眨動,只道:“你還要繼續隨車游行嗎?我眼下有些事,可能不能一起。”
衛常在搖頭:“你若有事,不必顧及我。”
他為什么不說陪她一起?
秋瞳此時才回味過來,只有她明確要求,衛常在才會陪同,若不然,他只會獨自一人,不知去往何處。
秋瞳一時心亂如麻,但眼下卻由不得她多想。
方才一行人襲擊林斐然時,大姐姐率先出局,她使了個障眼法,將她調走,此時云車遠去,荀飛飛等人也一并離開,她必須趁機去尋人。
她走出幾步,又回頭看了衛常在一眼,終究還是離去。
夜游日熱鬧非常,雖然大多人都隨云車而去,但仍有少數人得了賜福,停留原地,閑逛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