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瑜自幼在凡間長大,幼時被路過的虞艮長老看中,遂帶回山中修行,彼時她只有七歲。
初入道和宮,裴瑜便發誓要做同批弟子中的第一劍,是以修行之后,她立即尋上衛常在,揚要與他比試,分出高下。
那時他們年紀尚小,還未入心齋境,比不得術法,能較量的唯有劍技。
彼時林斐然未上山,要論劍技,門內唯有衛常在可與之一戰。
但衛常在著實寡冷情,不論裴瑜如何挑釁,甚至口不擇,罵他是無父無母的野種,他都只淡淡看過,不作理睬。
裴瑜氣得倒仰,她從未在山下見過衛常在這樣的人,就像一片幽冷深潭,不論向潭中扔下葉片、石子或是滾,都只會被無聲吞沒,連一點漣漪都無。
簡直油鹽不進!
于是裴瑜修行更是發狠,誓要在門內試劍會時將他踩在腳下。
試劍那日,二人第一次對上,卻一直難分伯仲,最終只能罷手。
裴瑜不甘心,第二年又來,仍舊是一樣的結果,直至九歲,林斐然走入山門,一切平衡才終于打破——
不論是裴瑜,還是衛常在。
裴瑜的視線完全落到林斐然身上,再后來,便是輸她三劍,自此銘記于心。
林斐然尚且記得,她與衛常在傳出婚約那段時日,裴瑜心情一直不佳,于是便有她苦戀衛常在的軼聞傳出。
但林斐然知曉,她只是要最好的。道和宮第一人是張三,那便會有裴瑜便會“苦戀”張三的傳聞。
不論張三或是衛常在,對裴瑜而,只是一個證明她夠強的點綴之一。
林斐然尚且記得,裴瑜輸劍那日,一個人在小松林劈了好幾株老松,濺起層層雪霧。
彼時星夜燦燦,她與衛常在恰巧在另一處敷藥療傷,與裴瑜斗劍一日,她亦十分狼狽。
腿上淤血難化,斑斑點點,間或雜著幾條血痕,十分駭人。
衛常在神色如常,眼神卻比雪還冷,揉散淤痕的手已算輕柔,但林斐然還是疼得齜牙咧嘴。
濺起的細雪甚至飄移到此處,隨之而來的,還有裴瑜的聲音。
林斐然立即轉頭看去。
朦朦雪霧中,只見到一個模糊身影,聲音起伏便顯得尤為清晰。
那十分的不甘話語中,仍舊夾雜著幾縷難以覺察的顫意。
“林斐然、林斐然……今晚我便夢到你,在夢中敗你十次、百次!”
彼時林斐然忽而覺得不痛了。
她回頭看向衛常在,以口型相問:“你聽到她說的話了嗎?”
衛常在正給她上藥,垂首低眉,幾縷碎散的烏發落到眼睫上,聞抬眼看去,目光清冷,好一會兒才開口,聲如游絲。
“她要夢你。”
像是在回答她,但語氣卻又有些奇怪。
林斐然未曾察覺,只轉頭看去,神色中罕見地浮起幾分忿忿。
她道:“其心可誅,我也要夢回去,我在夢中再敗她百次、千次!”
裴瑜向來對她不喜,林斐然又豈會自討沒趣,和顏悅色相對?
聞,衛常在盯著她看了許久,復又垂下眼,繼續上藥。
裴瑜話語未斷,直至最后一劍斬出時,她的聲音卻也逐漸堅定。
“我裴瑜修道,便是要在萬萬人之上,豈能做池中之物!”
那時林斐然聽著,心緒難。
她與裴瑜確然不合,但某些方面,又很相像。
……
裴瑜從來如此。
今時今日,列于第一劍的昆吾近在咫尺,她如何會止步,又如何會甘心!
“出鞘!”她終于怒聲喝道。
何為命定之主?她不信!
然而昆吾只是嗡鳴,劍境里的劍靈亦不作聲響,直至力竭而脫手時,劍身仍舊隱沒在鞘里,一絲光亮都無。
“算了罷。”有人不忍開口,“你掌中星燈諸多,何苦與這一柄較勁?不如另作他選!”
裴瑜抬手望去,因拔劍過久,臂膀有些顫抖,掌中一片緋紅,泛著星星點點的血色,但還是不掩那五枚劍芒。
有五柄靈劍在等待。
但那又如何?
她只要最好的。
“另作他選?”&-->>lt;br>裴瑜倏而冷笑一聲,放聲道:“我裴瑜要取,必是天下第一劍,如非為首,寧肯不要!”
話語決絕,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