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解的回聲響徹雪亭,碧磬無奈望天,不知其他人那里還要多久。
“快了。馬上就能抓住這個偷襲小人!”
這廂,瑯嬛門的幾個弟子也碰上了一個黑影賊子,此人間或給人一腳,行蹤飄忽,目的卻十分明確,便是為了逗弄羞辱他們。
瑯嬛門弟子大多機敏聰慧,冷靜從容,平日里只愛打坐看書,研習古籍,對于岐黃之術與陣法觀星頗有心得,但在對陣斗法一事上便天然吃虧,身法不足,加之對方境界不低,他們追不上,只能任人搓圓揉扁也是正常。
他們明知對方故意而為,是要激怒他們,可幾人心中仍舊升起了一股被戲耍的惱火。
來往間,眾人發現這道黑影不對女弟子下手,便立即心有靈犀地換了陣型,女弟子在外,男弟子在內,有人呼喚師兄師姐襄助,有人開始結印對陣。
難以下腳的荀飛飛:“……”
不得不說,瑯嬛門的弟子反應很快,在男女交換的瞬間,眾人便合力放出毒陣,如蜂蝶亂舞般的黑霧涌出襲來,霎時便將不遠處的黑影卷入其中,霧氣散盡,只見得那人倉皇而逃的身影。
“要追嗎?”有人問道。
“不必,對方身份不明,貿然而去恐中埋伏,先回舍館,他中了毒霧,能跑多遠?明日再去見道和宮的長老,告知此事。”
“倉皇逃走”的荀飛飛掠過枝頂,面上無波無瀾,他方才之所以離開,僅僅是因為與林斐然約定的時間到了,人生疲累,他絕不會多做哪怕一刻的苦工。
身上仍舊聚著不少毒霧,他掃了幾眼,咽下口中丹藥,不甚在意,尊主煉制的解毒之物,想來不是這毒霧能破的,只是要怎么處理它們?
他看向不遠處燈火通明之地,眉頭微挑,扶好銀面,潛影而去。
與此同時,林斐然輕車熟路地揍了幾個太極仙宗弟子,又學著裴瑜放了狠話,這才神行至松林間,同等待在此的旋真匯合。
見她一到,旋真不由得繞著她走了幾圈,看向她足下漸漸消散的電光,雙目微亮:“你如今已經很熟練了!”
當初在鏡川斗法時,林斐然便看中了旋真這足下奔雷,快比閃電的秘技,但這是來自他細犬一族的血脈力量,他并不知曉是如何運行的,故而林斐然研究許久,以神行術配上乾道雷法,這才擬出五分像。
比不上真的,但也十分夠用了。
兩人走在松林間,旋真不無感慨:“使臣六人,你們每一個都很厲害吶,但我好像除了跑得快就沒什么了。”
林斐然腳步一頓,轉頭看去,他還是在笑著,圓眼未彎,露出兩枚犬牙,如小犬一般純真無辜。
她聽碧磬提過,旋真出生時便被遺棄山林,無人看顧,而養育他的母親,是一只路過的野犬。
他一開始連修行都不會,血脈秘技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逃難中激發出的,至今尚不完全。
林斐然看著他,并沒有說出“你也很厲害”這般的安慰之語,而是從芥子袋中拿出了一本冊子,兩指厚,內里寫滿了密密麻麻的字。
“這是我當年學習道法時的心得之一,里面載有許多種雷法的詳解,你們一族既然天生有雷電之光,我覺得可以以此為根基,加以提升。”
旋真雙唇微張,黑圓的眼中映著雪光,他有些怔愣,又有些受寵若驚,手抬起又放下,最后摸摸頭笑道:“不用吶,我……”
“都是我自己寫的,字跡有些潦草,看不懂的可以來問我。”林斐然沒給他推辭的機會,硬塞進他懷中,轉了話題,“流朱閣這邊如何了?”
旋真抱著冊子,默然片刻,將它好好地放入自己的芥子袋中,回道:“我和碧磬昨天偷偷來磨了許久,小有成效吶!”
“好,那今夜做個收尾,再磨一磨。”
流朱閣四根頂天柱上均繪有符文,沒有那么容易擊毀,若是直接將符文剔除洗去,定然有人知曉,但拋磨便不一樣了,符文仍在,卻暗淡許多,時日長了或許會有人察覺,但為時已晚。
林斐然不由感嘆:“太徽長老,這個年紀正是拼搏的時候,少睡些罷。”
……
因各宗門弟子的聚集,宴客廳外便湊了不少前來看熱鬧的弟子,有道和宮的,有其他宗門世家的,均是一臉好奇。
太徽聲音更亮:“我道和宮向來光明磊落,門下弟子更是如此,此舉定然是有人想借機挑撥!”
“挑撥?”太極仙宗那幾位弟子登時心頭火起,“恐怕是有人試圖獨霸劍境未成,心下不悅,這才唆使同門做出此等辱沒之事!”
事已至此,苦主眾多,他們也毫不遮掩地看向裴瑜。
裴瑜卻只立在太徽身后,咬著指節,兀自沉思,看起來并不在意這莫須有的指摘,想通之后,她向焦頭爛額的太徽道:“師伯,我今日還有比試,你先忙,忙完再叫我。”
罷,她就這么不顧太徽死活,大搖大擺走了出去,其余人想攔,卻苦于沒有證據,名不正不順,只得咬牙看她離開。
泡棠眉心微蹙,語氣再次冷上三分:“長老此,心中定是有了人選,若貴宗鐵了心要包庇,今日就算是以下犯上,我泡棠也要為同門討個公道!”
“是林斐然!”太徽再忍不住,揚聲將這個名字喊了出來,事已至此,他勢必不會背下這口黑鍋!
泡棠神色疑惑,眾人也是一臉不解。
“林斐然是誰?”
“未曾聽聞,大抵是道和宮哪個名不見經傳小弟子。”
“那便讓這個林斐然出來!”
太徽自然喊不出林斐然,他自己也在找,琢磨片刻后,他吐氣問道:“林斐然是從我道和宮叛逃的小弟子,境界低微,無甚名氣,但品行極差,攜我門內至寶下山后,又屢次回山偷盜,前不久還偷走一瓶金火丸,實在頑劣不堪!”
在場的道和宮弟子也揚聲附和,語間對林斐然極為不滿。
瑯嬛門弟子聞蹙眉,隨即嗤笑:“長老是說,一個名不見經傳、境界低微的小弟子,無事可做,遂在一夜之間連惹三大宗門,順利脫身?”
泡棠也冷聲諷道:“先是偷了你們靈寶逃山,不跑得遠遠的,卻還冒險倒轉回宮,只為盜走流朱閣中平平無奇的金火丸,甚至只盜了一瓶,這便算了,竟又在游仙會再次回轉,不懼引火燒身——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弟子,竟有此等威風,長老覺得合理嗎?可別是找到個背鍋人,便什么都往人家腦袋上扣!”
太徽蹙-->>眉:“后生注意辭!我絕非妄,此人是我門下弟子,若無其事,我何必冤枉于她,此事定是她所為!是她懷恨在心,伺機報復!”
太學府的儒生見此爭端,忽而開口道:“諸位是對這身份有疑?我等昨日是見過那女子的,若有需要,可畫之一觀!”
太徽原本還要爭執,聞不由得喜笑顏開,終于有人正名:“快上筆墨!”
“不必,在下不才,筆墨紙硯皆是隨身而帶。”
他從芥子袋中掏出四寶,鋪紙磨硯,太徽在一旁微微攘開自家弟子,好讓三個宗門的人看個分明!
到底是太學府的弟子,一筆一畫間,神韻十足,只是越看,太徽神情越為收斂。
大抵兩刻鐘后,一副少女叉腰圖躍然紙上,此人神情飛揚,不知張口訓著什么,很是神氣。
儒生停筆,看向太徽:“這可是那位名叫林斐然的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