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霰贊同道:“闊風王這一掌,雖說不痛不癢,但勝在清脆,是個好巴掌,那本尊這掌便不扇了——改為搜魂罷。”
此話一出,其余人心下震動,林斐然也罕見地看了他一眼。
術法與武技不同,武技不拘境界,只是威力大小不同,就如同林斐然之前所用的劍技。
但術法不同,境界不至,就算結印、捏訣再熟練,用不出就是用不出。
搜魂之術不僅難學,更重要的是,只有神游境的修士才能用。
妖族人天生靈脈,但不論是進境還是術法天賦其實都略遜于人族。
人族歸真境圣者一茬接一茬出現,甚至還出了個扎堆坐化的朝圣谷,但妖族歸真圣者至今卻只寥寥數人。
如霰這等年紀便入了神游,若是再給他幾年光景,豈不是要直入歸真?屆時,可真是天上天下,唯他獨尊了。
闊風王也心下大駭,但不同的是,他的駭然更多來源于恐慌。
搜魂之后,神識震蕩,被搜之人從此變作癡兒,焉有未來?
闊風王立即告饒:“尊主,是小王管教無方,今日一應惡果均由我承擔,還請看在小兒助友心切,并無惡意的份上,饒恕于他!”
“在座殘傷無數,自然要由你們承擔。”如霰點頭認可,但是拒絕饒恕,“不過本尊已經給過機會了,他不愿說出贈劍之人,本尊只好自己尋。”
闊風王默,卻仍舊沒有讓步半分。
狼族向來守望相助,愛護子輩是他們的信條,即使他兒是真心刺殺如霰,他們也做不出大義滅親的事。
妖尊又如何,也不過是外人。
場面一時靜下來,眾人心思各異,有的純看熱鬧,有的卻私心希望如霰動手,他到底真入了神游,還是嘴上逞強,一試便知分曉。
“尊主,兄長為人向來和善,絕無壞心,請您明察!”
殿內又躥出一個少年,他有些啞疾,開口時含糊不清,難以分明,又似是怕高座之人誤會,便一個箭步沖上玉臺,拂開滿地冰棱,撲在如霰腳邊,不停叩首。
“若是搜魂,兄長以后只能做癡人,這一生便毀了,還請尊主感念過往,心慈開恩!”
如霰蹺腿而坐,袍角迆地,他垂眸掃過被壓住的衣角,笑意漸斂,懸起的足尖點至這人頭頂,砰然聲響,這少年人已被震落玉臺。
“有話,階下跪著回。”
“明亭!”闊風王立即上前將人扶起,“你這又是何苦——”
闊風王微閉雙目,又猛然睜開看著如霰,眼如寒星,后者卻不以為意,只并指為刃將被抓過的袍角割開。
林斐然微微挑眉,望著那被割斷的錦綢被風吹至湖心,不由感嘆此人性情之極端,再轉眼,便撞入那雙翠眸中。
他眼里的不悅還未盡褪,此時眼睫半垂,似雪壓松枝,晃得厲害。
“太吾國的明月,有人為爭你而來,你待如何?”
林斐然一時默然,難怪書中常此人性情反復。
她本就不是明月,這位妖尊心中恐怕也早已清楚,方才的說辭不過是見此人另有他意,所以順水推舟給個翻篇的理由罷了,他明明順勢上了這艘小舟,此刻卻又跳出來非要她說個一二,這又是何道理。
林斐然躬身:“我并不認識這位少主,不好妄下決斷。”
如霰沉吟一聲,撐著下頜道:“不愿說,那就搜你的魂,讓本尊看看你是怎么想的。”
林斐然靜默片刻,她能有什么想法,這人甚至沒看出她并非明月。
她還是道:“我并不認識這位少主。”
如霰看她半晌,這才轉向另一邊:“闊風王以為呢?”
闊風王看了身側那依舊一語不發的大兒一眼,嘴唇翕合。
如霰清聲開口:“今日興致好,給你十個數的機會——十、九、八……”
林斐然不由在心底跟著數了起來,七、六……
“算了,乏了,一。”他直接起身,踏上軟毯,“陪你們演累了,到底是誰給的劍,今日本尊非知道不可。”
林斐然:“……”
五、四、三、二、一。
默默在心底數完,她輕輕出了口氣,舒服多了。
如霰抬足下階,每走一步,那絨毯便隨之而長,四周散落的冰凌也被無形的力推開,蕩起一陣寒風,白底金紋的袍角飄然而起,右腿縛著的金環時隱時現,泠泠溢彩,它緊緊箍在腿根處,勒出一道細不可察的凹陷。
他緩步上前,沐在燦陽下,身側漸有金光游離,暖風乍起。
闊風王驟然暴起前沖,握掌成爪,直襲而去:“休動我兒!”
如霰皺眉:“你們狼族,就非得貼身而上么?”
他略微抬手,怒發沖冠的闊風王便僵在原地——
下一刻,他的手如軟面般垂下,縱然視線還望著前方,卻已失了焦距,弓身內縮,膝彎抵在一處,如同一具失了操控線的木偶人。
“連上任妖王都不敢離本尊這么近,你倒是一點不懼。”如霰側目看去,“你這兒子心思歪邪,虧了本尊心善,今日愿意替你清理門戶,你該多謝才是。”
那闊風王聞,嘴中咕嚕含糊著什么,仔細聽去卻只是音帶嗡鳴之聲,明亭大驚,立即運靈探查,嘴里不停叫著父王,卻未得一聲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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