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既未應承任何實質性支援,也未關閉溝通渠道,還將主動權部分收回自己手中——提供什么信息、何時提供,由他決定。同時,將潛在的直接行動風險完全推給了反抗軍。
他將密信封好,喚來一名絕對忠誠、擅長隱匿與傳遞情報的債務處理人。
“明日,以此身份,去長野原煙花店下這份‘特殊訂單’。將信交給店主人,不必多。留意是否有尾巴,處理干凈。”
“是,大人。”
債務處理人領命離去,無聲無息融入夜色。
幾天后,債務處理人回報,信已安全送達長野原店,店主(顯然是反抗軍聯絡人)收下后并無異常反應,只是表示“會盡力滿足客戶需求”。同時,債務處理人還帶回一個未經完全證實、但值得留意的消息:在他們前往長野原店不久后,似乎有社奉行終末番的忍者,在附近街區有過短暫而隱蔽的活動痕跡。
社奉行……神里綾人。趙江指尖輕敲桌面。這位神里家的年輕家主,果然一直關注著稻妻城的異常動向。“拂曉之惠”的慈善,黑崎組事件的余波,乃至可能與反抗軍的任何接觸,恐怕都落入了那雙看似溫和實則銳利的眼眸。
這未必是壞事。社奉行奉行“仁”與“雅”,對眼狩令的態度本就微妙,與天領奉行、勘定奉行并非鐵板一塊。神里綾人察覺到某些“異常”,只要不觸及他的底線或威脅到神里家,他更可能選擇觀察而非立刻干預,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會默許一些對幕府政策形成“柔性對沖”的行為存在。
這無形中,為趙江在稻妻的某些行動(比如“拂曉之惠”),提供了一層模糊的“默許”或至少是“容忍”的空間。只要他不公開支持反抗軍,不直接破壞幕府統治,不觸及神里家的核心利益,那位心思縝密的家主,或許樂見一些“不受控但無害”的變量存在,以平衡稻妻內部越來越僵化的局面。
“繼續觀察社奉行動向,尤其是對‘拂曉之惠’及我等人員出入的監視程度。不必主動接觸,保持常態。”趙江對下屬吩咐。
“是。”
又到了發放物資的日子。這次溫迪軟磨硬泡,趙江終于同意帶他去一個相對安全、發放對象以婦孺為主的發放點看看,但要求他必須戴好兜帽,盡量不引人注意。
發放點設在一處神社外圍的臨時棚子下。溫迪躲在稍遠的樹后,看著那些瘦弱的孩子領到一小包糖漬金平糖時眼中閃過的驚喜,看著憔悴的母親們拿到干凈的布料和針線時低聲的感謝,看著一位失去神之眼后有些癡癡呆呆的老者,在吃到熱乎乎的飯團時,無神的眼中似乎也泛起一絲極微弱的、屬于“滿足”的微光。
“這樣……真好。”溫迪輕聲對身邊的趙江說,雖然依舊為那些空洞的眼神感到難過,但看到切實的幫助能帶來一點點改變,他心中的沉重確實被沖淡了些許。
趙江站在他身側,目光掃過發放點,也掃過周圍看似尋常的人群。他看到了人群中一兩個身影,舉止與尋常領救濟者略有不同,目光更為警醒——那是他安排的便衣護衛。他也注意到了遠處街角,一個賣雜貨的小販似乎在不經意間朝這個方向多看了幾眼。
是社奉行的眼線?還是其他勢力的探子?不重要。只要他們不靠近,不干擾,便隨他們看去。
“走吧。”趙江對溫迪道,“風有點大,小心著涼。”
溫迪點點頭,最后看了一眼那個吃到糖后露出一點點笑容的孩子,轉身跟著趙江離開。
雨后的街道清冷濕潤,空氣里帶著泥土和植物的氣息。趙江走在前面,步伐沉穩。溫迪跟在他身后半步,看著他被風吹起些許的衣角,忽然快走兩步,伸出手,輕輕勾住了趙江垂在身側的手指。
趙江腳步未停,手指卻微微屈起,回握住了那只溫熱的手。
指尖相觸的溫暖,驅散了周遭空氣的微涼,也仿佛暫時隔絕了那些隱藏在平靜表象下的暗流、算計與風險。
對于溫迪而,這一刻的安心與滿足,源于眼前人的陪伴和那一點點得以實現的善意。
而對于趙江,他牽著溫迪的手,走過稻妻陰晴不定的街道,心中對局勢的評估從未停止。反抗軍的棋子暫時擱置,社奉行的注視納入考量,“拂曉之惠”的燈火在風雨中小心維持。這是一場精密的平衡,每一步都需謹慎。但他有信心掌控。
只要掌心的溫度不變,這盤棋,他便有耐心和手段,慢慢下下去。直到,找到那個最符合他利益的、安穩的終局。或者,由他親手創造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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