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時。
他想起來未來的某一天,鄭宸遠背著包站在門口,背包帶勒出的弧度里,藏著即將開始的人生新篇。
朱飛揚仿佛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盡頭,忽然想起李離當年總掛在嘴邊的話:“每個人心里都有塊自留地,種著沒長大的自己。”
而此刻,鄭宸遠心里的那塊地,終于要播下新的種子了。
維多利亞港的燈火漫進窗來,在桌布上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朱飛揚拿起手機,給李鐵軍發了條信息:“多盯他三分,也護他三分――畢竟,誰不是從跌跌撞撞里,才長出鋼筋鐵骨呢?”
發送鍵按下的瞬間,遠處傳來渡輪的鳴笛聲,悠長而有力,像在為每個負重前行的人,奏響新的序章。
朱飛揚指尖摩挲著冰涼的杯壁,猩紅的酒液在水晶杯里晃出細碎的光,像極了他此刻心里那盤明暗交織的棋。
幫鄭家姐弟,從來不是一時興起。
先說這人情。
鄭宸妃姐弟倆的性子,他這兩日瞧得真切。
鄭宸遠那小子看著跳脫,上次在京華市街頭,為了護著他躲開圍堵的記者,硬生生扛了黑粉一啤酒瓶,后頸至今留著道淺疤。
剛才飯桌上說起這事,鄭宸妃提起弟弟那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模樣,眼眶倏地紅了,指尖無意識絞著桌布,那點護弟的急切,裝是裝不出來的。
這樣的人家,家底殷實卻沒半分跋扈氣,心是熱的,懂得感恩。
朱飛揚在名利場浸淫多年,見多了笑里藏刀的算計,鄭家這份難得的純粹,像杯清茗,得慢慢品。
更何況,鄭宸妃看他的眼神總帶著點躲閃的熱――剛才他講起在去歐洲的趣聞,她托著腮笑,睫毛忽閃忽閃,像停著只怯生生的蝶,等他目光掃過去,又慌忙低下頭,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
那點藏不住的情意混著她身上的白茶香水味飄過來,連朱飛揚這見慣風月的人,心里也忍不住泛起圈漣漪。
男人嘛,對著投來青睞的美人,哪有全然不動心的?
再論這布局。
港島的水太深,明面上是璀璨的維多利亞港,底下的暗流從沒停過。
李家那撥人這些年明里暗里往海外轉資產,瑞士銀行的賬戶數字像漏了的沙漏。
高層敲打過幾次,人家仗著有海外勢力撐腰,愣是把警告當耳旁風。
朱飛揚前陣子剛收到線報,說他們在維多利亞港的三號倉庫藏了不少見不得光的貨,連海關的幾個小頭頭都被喂飽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鄭家在港島根基穩得很,碼頭、房地產、金融都有涉獵,人脈盤根錯節,卻偏生一直守著中立,既不攀附李家那伙人,也不刻意疏遠藍星國這邊。
把鄭宸遠送到李鐵軍那兒歷練,表面是幫鄭家培養接班人,實則是遞了根橄欖枝――將來鄭宸遠接了家業,這層關系便是藍星國在港島多出來的一條腿,關鍵時刻能踩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