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陛下所說的‘暴君’之名……”鳳戲陽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帶著自嘲的弧度,“戲陽在夙砂宮中長大,見過太多口蜜腹劍,也見過太多身不由已。有時候,惡名,或許恰恰是最好的保護色。至少……它真實。”
她將動機完全歸結于現實的權衡和自保,將自已塑造成一個在殘酷現實中清醒過來、不得不做出最有利選擇的公主。她沒有提及對夏靜石個人的失望,也沒有流露出對夏靜炎的任何特殊情感,只強調了“權力”和“生存”。
夏靜炎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始終鎖定著她,仿佛在評估她這番話里,有幾分真,幾分假。
她是因為看透了夏靜石并非良配,轉而尋求最強者的庇護?還是……另有圖謀?
書房內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燭火燃燒時發出的輕微噼啪聲。
許久,夏靜炎才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如此說來,你選擇朕,并非因為朕比夏靜石更好,而是因為……朕比他更有用?”
這話問得極其直接,甚至刻薄。
鳳戲陽心頭一緊,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她不能承認,那會顯得她過于功利,引他厭惡;也不能否認,那與她之前的說辭矛盾。
她迎著他審視的目光,輕輕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平靜:“陛下誤解了。戲陽并非選擇‘有用’之人,而是選擇……唯一可能的路。在這條路上,戲陽看到了陛下。僅此而已。”
她沒有直接比較他和夏靜石,而是將他的存在,定義為她絕境中“唯一可能”的選項。這既承認了他的權勢是關鍵,又隱隱將他放在了獨一無二的位置上。
夏靜炎眸中閃過一絲極難察覺的波動。他看著她那張在燭光下顯得格外蒼白,卻又異常堅定的臉,看著她眼中那毫不退縮的坦然,心中那團疑云非但沒有散去,反而更加濃重,卻也……摻雜了一絲別的東西。
這個女人,比他想象中更聰明,也更……難以掌控。
她像一團迷霧,看似清晰直白的選擇背后,似乎隱藏著更深沉的東西。她真的僅僅是為了生存和家族嗎?
他揮了揮手,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興味索然:“朕知道了。退下吧。”
鳳戲陽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知道今晚這第二關,算是勉強過去了。她行禮,轉身退出書房。
在她離開后,夏靜炎依舊坐在書案后,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普通的玉佩,目光幽深。
邊關救命之恩,多年仰慕……說放棄就放棄,轉而投向聲名狼藉的他?甚至不惜獻上三城?
鳳戲陽,你的葫蘆里,賣的到底是什么藥?
是精心策劃的陰謀?還是……真的如你所說,是絕境中孤注一擲的清醒?
他第一次發現,這個被他視為棋子、獵物、甚至偶爾會生出些許莫名在意的女人,竟然讓他有些……看不透了。
而這種看不透,讓他本能地感到危險,卻又詭異地,帶來一種前所未有的探究欲。
他拿起書案上另一份密報,上面詳細記錄了鳳戲陽在夙砂宮中最后那段時間的行舉止,包括她與鳳隨歌幾次密談,以及……她似乎對慕容家異常的關注。
或許,他該換個角度,重新審視這位“唯一可能”的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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