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是震驚的:
沒料到趙井然對陸暖,并非玩弄,竟是愛得如此銘心刻骨。
那張枯瘦的臉孔上,盡是收不住的遺憾與痛苦。
而那種眼神,江淮曾在鏡子里見過。
那是曾經的自己。
因為深愛,因為求而不得,在痛苦的深淵里苦苦掙扎。
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絕望。
一陣死一樣的沉默之后,江淮聲音發啞地問:
“所以,之前是你讓人給我發短信,指引我去找她。你強行帶走她那日,也是你引我過去的?”
“是。”
趙井然坦蕩承認。
“后來你帶人上陸家提親,是故意在激怒陸暖?”
“是。”
“再后來,你四處揚要和陸家競爭西部項目,全是為了逼厲家和陸家聯手,迫使陸暖不得不衡量利弊,必須考慮嫁給我,以保證家族利益不受損?”
江淮何等聰明,立刻把這一層也想透了。
“對。”
趙井然笑得凄涼又釋然。
他什么都沒說,但這聰明的男人已經把他做過的事,全捋了出來。
“還有在善縣的古城,陸暖被撞進河里,也是我讓人干的。如果你第一時間救陸暖,她的心結會解;如果你不救,那你倆的婚姻注定走不到頭,不如讓她早點看清你……”
說到最后,他眼底泛出欣慰的微光:
事實證明,厲江淮是個拎得清的人,有擔當,有責任心,分寸感拿捏得極好,能給她想要的一切:
陸暖喜歡高顏值的男生。
厲江淮就是。
陸暖想要一個心里裝著她的男生。
厲江淮做到了。
江淮聽到這里,不由得暗暗吸了一口氣。
心弦一顫再顫。
這趙井然,真是好算計啊!
他突然想到從前——自己曾控訴陸野搶走了明疏桐。
可陸野說,他比自己更早認識她,且一次又一次為她拼命。
那時他覺得陸野的愛太拿得出手,自己自愧不如。
如今聽到趙井然這番話,表面冷酷無情,實則卻是把自己最愛的人,親手推向了他認為能給她幸福的人身邊。
這種放手,既決絕,又溫柔。
江淮的身心,再一次被深深震撼。
沉默良久,他才輕輕問道:“為什么突然找我來說這些?你圖什么?”
趙井然望著窗外漸漸沉落的夕陽,面色平靜,顯得無比超脫:
“今天告訴你這些,只是希望在我離開后,有人能明白——我對陸暖所有的算計,到頭來,都只是想親手推她一把,讓她走向她該有的幸福。”
他目光深深看進江淮眼里:
“你就當這是一個將死之人最后一點私心吧。我只想聽你承諾一句:往后余生,你會善待她,直到死亡把你們分開……”
這話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卑微。
趙井然一生驕傲,臨到生命的終點,最放不下的竟是陸暖。
今天他如此鄭重地求一句承諾,足見用情之深。
江淮本是性情中人,又曾經歷痛失所愛,此刻面對這般請求,竟有一種感同身受的痛。
因為失去而痛,因為注定遺憾而痛。
同時,又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慶幸。
別人之失,竟成就了他的得。
讓他忽然明白,自己眼下這看似平常的擁有,卻是別人一生都無法抵達的彼岸。
于是他正了神色,無比嚴肅而認真地說道:
“她是我妻子,我自會愛她護她,直到生命終點。這不用你拜托——這是我的責任。從我決定和她共度余生那一刻起,我就已經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