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雪停了,天色依舊陰沉。
王小小提前跟招待所前臺打了聲招呼,留了房間。
她還是穿昨天的軍裝,軍帽戴得端端正正。張翠蘭也換上了自已最體面的一件棉襖,給兩個孩子擦了臉,緊緊牽著他們。
程絮也在樓梯口等著。
王小小:“程絮,等下。你看著,不許插嘴,明白嗎?”
程絮撇撇嘴:“我知道了!”
一行人沉默地走向軍人服務站的主樓。
政委辦公室在二樓。
敲門進去,一位戴著眼鏡、面相和善但眼神銳利的中年軍官正在看文件。
他抬頭看到王小小和張翠蘭母子,程絮,微微愣了一下,隨即放下文件,起身:“同志,你們這是?”
“報告政委!”王小小搶先一步,立正,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聲音清脆,“二科學員王小小,陪同軍屬張翠蘭同志,前來向組織反映其個人家庭問題,請求組織幫助解決。”
她介紹得干脆利落,姿態無可挑剔,一下子把‘鬧事’的性質定性為‘向組織反映問題’。
政委目光在王小小臉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么(二科有個特別女娃娃是小刺頭),又看向眼圈微紅但努力保持鎮定的張翠蘭和她身邊兩個孩子,還有一個一看就是愣頭青女青年。
他神情嚴肅了些:“請坐。慢慢說,怎么回事?”
張翠蘭按照王小小昨晚的囑咐,深吸一口氣,沒有哭訴:“政委,我叫張翠蘭,是……是咱們站暫住家屬,我愛人是xx師xx團副營長趙剛……”
她從趙剛突然提出離婚開始說起,說到他提出的五十塊錢加半年票的補償,說到他提及的“參謀長家的意思”,說到他用“組織考慮個人問題”和“妨礙進步”相威脅。她的敘述因為情緒而微微顫抖,但整體清晰,關鍵時間、話語、金額都說得明白。
王小小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背脊挺直,雙手放在膝蓋上,面癱著臉,眼神平靜地看著前方墻壁,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不插一,不露任何表情。
政委聽著,臉色越來越沉。他偶爾提筆在本子上記錄幾句,聽到“參謀長家的意思”時,筆尖微微一頓,眉頭蹙緊。
等張翠蘭說完,政委沉默了片刻,手指輕輕敲著桌面。他沒有立刻評價趙剛,而是先問張翠蘭:“翠蘭同志,你的想法是什么?你對組織有什么請求?”
張翠蘭看了一眼旁邊依舊沉默如山的王小小,心里定了定,按照昨晚排練的說道:“政委,這日子沒法過了。他心思不在家里,為了攀高枝能這么對待結發妻子和孩子,我對他徹底死了心。我請求組織同意我們離婚。”
她頓了頓,繼續說:“但是,離婚的原因,必須是因為趙剛思想作風出問題,對我們娘仨沒有盡到責任,導致夫妻感情破裂。孩子得歸我,他不能搶。還有財產分割和以后孩子的撫養費,請組織按照規矩,公正處理。我不能讓孩子跟著我受委屈,也不能讓他覺得我們娘仨好打發。我相信組織,請求組織為我們做主。”
政委的目光不由地再次掃過旁邊那個始終一不發、卻坐姿如鐘的二科學員。
他心里明鏡似的,這位小刺頭,恐怕不止是陪同這么簡單。
“情況我了解了。”政委合上筆記本,語氣嚴肅,“翠蘭同志,你反映的問題很嚴重,涉及軍人思想作風、婚姻紀律,甚至可能牽扯其他不良影響。
你放心,組織不會坐視不管。這件事,服務站會正式記錄,并立即向你愛人所在部隊的上級政治機關發函,請求他們介入調查核實。
在調查期間,你和孩子的合法權益,服務站會盡力保障。
關于離婚的具體條件和財產分割,要等調查有了初步結論,根據規定和實際情況來協商或裁定。你看這樣行嗎?”
張翠蘭用力點頭:“行!我相信組織,謝謝政委!”
政委點點頭,又看向王小小,“王小小同志,你陪同反映問題,做得對。軍屬有困難找組織,是我們一貫的原則。還有別的事嗎?”
王小小這才站起身,再次敬禮:“報告政委,沒有其他事了。相信組織會公正處理。二科學員王小小,請求歸隊。”
“好,你去吧。”政委擺擺手。